廉江以北,粤桂交界,云开大山余脉的鹰嘴隘。
凛冽的山风穿过狭窄的垭口,发出呜呜的怪啸,卷起地上的沙石,抽打在士兵们冻得发红的脸上。
刚刚构筑完成的防御工事,依着陡峭的山势蜿蜒而上,钢筋水泥浇筑的机枪堡垒,狰狞地指向北方。
重炮阵地巧妙地隐蔽在反斜面,粗壮的炮管覆盖着伪装网。
第3师师长谢彦文裹着军大衣,帽檐压得很低,站在隘口最高的观察哨里,举着高倍炮队镜,镜片里,是广西境内连绵起伏、望不到尽头的苍茫群山。
副师长黄文彬在一旁,指着地图上几个用红笔重重圈出的点:“师长,侦察连和特战组汇报,陆亚宋的桂军主力,确实在向玉林、北流方向秘密集结!兵力不下三个旅!其前锋已经出现在离我们不到三十里的黄凌镇!看这架势,绝不是来串门的!”
谢彦文放下炮队镜,脸色冷峻如脚下的岩石:“哼,曹仲珊吴子玉的狗粮,喂得这头老狐狸心动了。想趁我们主力东进闽东,在老子背后捅刀子?”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可惜,大帅早就料到了!”
他转身,声音斩钉截铁:“命令:一、前沿所有阵地,进入一级战备!机枪堡、反坦克炮位、迫击炮阵地,弹药上膛,人员就位!二、侦察连扩大活动范围,务必摸清桂军具体兵力部署和重武器配置!三、通知工兵旅林国瑞派来的技术分队,加快在隘口后方预设雷场和反坦克壕的进度!四、请求总部,将配属给西线指挥部的那个105mm榴弹炮连,前移至鹰嘴隘反斜面阵地!老子要给陆干卿,准备一份厚礼!”
“是!”
黄文彬肃然领命,随即又带着一丝忧虑,“师长,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师加部分工兵,要顶住桂军可能的全力扑击,压力不。要不要向陈副帅请求增援?”
谢彦文摆摆手,目光再次投向北方苍茫的山峦,带着一种磐石般的自信:“大帅过,西线,是门!门,就得给我钉死!廉江防线是我们的心血,更是整个两广防线的西面支柱!丢了这里,闽东打得再漂亮也白搭!至于兵力,”
谢彦文拍了拍冰冷的混凝土工事,道:“我们有这个!有提前构筑的永备工事,有交叉火力网,有纵深配置!陆荣廷的兵,山地战是厉害,但想啃下老子这块硬骨头,不崩掉他满嘴牙,老子就不姓谢!告诉弟兄们,人在,阵地就在!让桂西的人,有来无回!”
就在谢彦文厉兵秣马,准备迎击西面威胁的同时,涯州绥靖公署巨大的作战室内,气氛也因北方的异动而格外凝重。
巨大的沙盘上,代表北方直系势力的蓝色箭头,如同毒蛇的信子,从鄂北、赣西两个方向,沉沉地压向刚刚插上涯州旗帜的岭南。
总参谋长林晨武手持数份电报,语速快而清晰:“情报确认!吴子玉已严令赣督陈光远,调集其最精锐的中央陆军第1师,配属一个野炮团,开赴赣南大庾岭一线!
前锋已抵达南雄附近!其意图明显,威慑我粤北!另,直系驻鄂之第3混成旅、第8混成旅,已乘火车沿京汉线南下,其最终目的地很可能是湘南衡阳!一旦与赵恒惕达成某种默契,即可威胁我湘粤边界!北方,这是双管齐下!”
副帅陈念和眉头紧锁,手指敲击着沙盘边缘:“吴子玉用兵,向来狠辣。陈光远的第1师是老北洋劲旅,装备精良。鄂军两个混成旅也是直系嫡系,战力不俗。他们虽然暂时没有直接越境,但重兵压境,其势汹汹!,我们主力陷在闽东,粤北、湘粤边界兵力相对空虚,压力很大!”
所有饶目光都投向站在沙盘中央,沉默不语的邓贤。
邓贤的目光如同深潭,缓缓扫过代表北方威胁的蓝色箭头,最终停留在沙盘上海南岛的位置,以及连接涯州与大陆的那条细细的、标注着在建的铁路线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定海神针般的力量:“慌什么?吴子玉陈兵边界,不过是恫吓!他真正的主力,要盯着关外的老张,要弹压豫南、秦西,还要防着冯基善!能动用的,也就这点机动兵力了。他不敢真打!至少现在不敢!”
他手指猛地戳向沙盘上雷州半岛的尖端:“我们的主力在闽东,不假。但谁规定,防御只能靠堆人?”
邓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命令!”
“一、粤北方向,由第2师师长张吉惟坐镇韶关!依托北江险和粤汉铁路南段,利用我们缴获和自产的铁甲列车,配合预设炮台,组成机动防御!第2师收缩防线,扼守雄关险隘,避其锋芒,以空间换时间!同时,特战2团钱战部,以股精锐潜入赣南,袭扰其补给线,制造恐慌!告诉张吉惟,我要他像一颗钉子,牢牢钉在粤北!不求歼敌多少,只求让陈光远寸步难行,寝食难安!”
“二、湘粤边界,由第6师师长林星负责!进驻连州!簇山高林密,地形复杂,利于防守。林星部化整为零,以营、连为单位,依托永备工事群和密林,节节抗击!充分利用琼崖二十二年式步枪的射程精度优势,打冷枪,埋地雷,袭扰其行军!后勤保障旅冯远征部,务必保障其弹药补给,尤其是迫击炮弹和手榴弹!我要吴子玉南下的两个旅,陷在湘粤边界的群山之中,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
“三、”
邓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道:“加快!不惜一切代价,加快湛江经阳江、茂名至廉江的铁路建设!工兵旅林国瑞,后勤总局梁启明,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人停机器不停!三个月!三个月内,我要看到这条铁路大动脉贯通!它将是我们兵力、物资快速调动的生命线!有了它,无论是西击桂西,还是北援粤北,我们才有真正的主动权!”
他环视诸将,目光如寒星:“北方重兵压境,西面恶邻觊觎,东面鏖战正酣!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然,狭路相逢勇者胜!涯州立身之本,不在土地广狭,而在钢铁之志,磐石之基,烈火之器!告诉前线的将士们,后方,有我邓贤在!龙渊的机器在日夜轰鸣!兵工厂的子弹炮弹,管够!医院里的盘尼西林和青霉素,能救命!让他们给我钉死在阵地上!一寸山河一寸血!涯州,现在还绝不容失!”
命令如同无形的电流,瞬间传遍四方。粤北的崇山峻岭间,铁甲列车喷吐着浓烟,粗大的炮管指向北方。
湘粤边界的原始密林中,士兵们沉默地擦拭着比毛瑟更修长的步枪,将锋利的刺刀插进脚边的泥土。
而在雷州半岛至粤西的广袤土地上,无数工兵和征召的民工,如同蚁群般在初春的寒风中,挥汗如雨,将一根根沉重的钢轨,铺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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