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港地下指挥中心，潮湿的空气凝固着硝烟与海腥的气息。
墙上巨大的涯州及两广地图血迹斑斑，白沙湾的标记刺目猩红。
邓贤站在沙盘前，指尖划过雷州半岛蜿蜒的海岸线，最终重重按在椹川的位置，目光如寒潭深水。
“报告！”
情报局长叶怀瑾疾步而入，手里电报纸簌簌作响，“孙达生密使已到椰城，持其亲笔函，求见大帅！”
指挥室骤然死寂，所有目光聚焦于邓贤。
副帅陈念和眉头紧锁：“孙达生？羊州溃败，寄人篱下，此时来寻合作？怕是欲借我涯州之力，重树北伐大旗。”
总参谋长林晨武指尖敲击桌面，沙盘上代表陈月楼与日军的蓝色箭头狰狞盘踞于粤省腹地：“陈逆引狼入室，日军波田支队虽在白沙湾遭我重创，但其后续师团已在椹川非我方控制区域登陆，与陈逆主力合流，锋芒直指雷州！两面受敌，绝非上策！”
邓贤沉默着接过电报，孙达生那熟悉的遒劲字迹映入眼帘：“…国贼裂土，倭寇逞凶。贤弟虎踞南，挽狂澜于既倒。我虽新败，志未稍堕。望摒前嫌，再举义旗。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在此一举！…若得臂助，我愿以两广军政府名义，委贤弟为北伐南路讨贼军总司令，节制南军务…”
“北伐南路总司令？”
陈念和冷笑一声开口道：“空头名号！无非是想让我们替他打头阵，消耗陈月楼和扶桑人！”
邓贤缓缓放下信纸，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孙先生开出的，自然不是真金白银。但他给了一个名分，一个我们挥师北上、名正言顺收复两广，进而图谋闽东，奠定南方基业的大义名分！”
邓贤着猛地转身，目光扫过诸将：“涯州终究是个孤地，纵然铁壁铜墙，亦难长久支撑。困守孤岛，终是坐以待毙！唯有走出去，以战养战，夺取更广阔的土地、人口、资源，方是真正的生路！”
他手指猛地戳向沙盘上代表广州的标记：“陈月楼勾结倭寇，引兵入室，岭省民心已沸反盈！孙先生这面旗，正好用！借他的义，行我们的事！打陈逆，逐倭寇，夺两广！此战，我涯州当仁不让！”
邓贤目光灼灼，扫视全场：“即刻回复孙达生，涯州邓贤，愿承北伐南路之责！但具体方略，由我自决！”
椰城琼州公馆，木棉花在夜风中簌簌落下。
孙达生特使汪兆铭紧握茶杯的手微微发白，听着涯州绥靖公署秘书长周幕云转述邓贤的回复，心头巨石轰然落地。
他强抑激动，沉声道：“孙先生闻邓总司令深明大义，必感欣慰！驱逐国贼，恢复共和，实乃我辈毕生所求！先生已密令岭省同志，届时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王师？”
周幕云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道：“汪先生言重。涯州将士，只知卫土安民，驱逐外寇。孙先生既委大帅以南路讨贼之任，我部自当尽力。然战场凶危，刀枪无眼，具体进兵方略、物资补给、战后地方善后诸事，尚需详细章程。”
周幕云话语温和，却字字如钉，将合作牢牢钉在琼崖主导的框架之内。
汪季新心中了然，邓贤这是既要北伐的大义名分，又要绝对的行动自主权。他深吸一口气，肃然道：“孙先生但有嘱托：驱逐陈逆、光复岭省之日，便是两岭军政府改组、共商国事之时！涯州所需粮秣军资，只要岭省境内可筹，先生必竭力协调！至于地方官吏，邓总司令自有临机专断之权！”
协议在暗夜中悄然敲定。汪季新登上返沪的客轮，回望逐渐远去的椰城港灯火，心中百味杂陈。
邓贤这头猛虎，终于被孙先生的大义名分引出深山，然而未来是驱虎吞狼，还是养虎为患？滔巨浪已在南华国海酝酿。
榆林港地下指挥中心的巨大沙盘前，将星云集，空气凝重如铁。
作战局长许维钧手持细长推杆，声音穿透地下工事厚重的墙壁：“敌情研判：日军波田支队残部及新登陆之第19师团主力，约两万五千人，与陈月楼部三万余众，正沿雷州半岛北缘、遂溪至廉江一线构筑防线，其核心支撑点为椹川港及遂溪县城！其意图明显，依托海岸线及城镇固守，背靠其舰队支援，阻我北上之路！”
总参谋长林晨武一步踏前，推杆啪地落在沙盘上椹川的位置：“当务之急，砸碎这颗钉子！此战要点：快！要快过扶桑本土的增援决策！要快过陈月楼收缩兵力固守羊州！更要快过北方直奉军阀可能对孙达生的干涉！”
林晨武后，目光扫向肃立的师长们道：“我意，三路并进，雷霆扫穴！”
“东线！”
林晨阳手中的推杆指向雷州半岛东侧海岸线道：“由海军司令龙破武负责！海鹰三号轻巡洋舰为核心，配属武装商船大队及新修复之炮艇，组成近海突击群！任务：沿半岛东岸高速北上，炮击日军海岸据点，摧毁其滩头补给，寻机封锁椹川港外海，切断敌海上增援及退路！同时，特战警卫旅一部，择机实施规模登陆袭扰，制造混乱！”
“中线，主攻！”
他手中的推杆重重敲在遂溪县城的位置又道：“以第1师、第5师以及装甲教导团为核心，配属炮兵旅吴刚部105mm、150mm重炮群！由我亲自指挥！沿半岛中部公路干线，直扑遂溪！正面击溃敌联军主力！装甲教导团为锋矢，撕开缺口，步兵师扩大战果，务求歼灭其有生力量！”
“西线！”
推杆划过半岛西侧道：“第3师、第8师，配属部分工兵、后勤部队，由副总司令陈念和指挥！任务：沿西海岸丘陵地带快速穿插，目标廉江！切断遂溪之敌向桂西方向的陆上退路，并阻击可能由桂西方向来的陈逆援军！此路地形复杂，务必隐蔽神速！”
林晨武的部署如惊雷炸响。邓贤沉冷的声音压过所有议论：“海军，我要椹川港变成死港！陆军中线，七日内，我要看到遂溪城头插上琼崖战旗！西线部队，穿插要狠，关门要死！”
邓贤目光如电，扫过龙破武、林晨武、陈念和等主将：“此战，不留余地！打掉倭寇的爪牙，打断陈月楼的脊梁！让下人看看，谁才是这南的主宰！”
“是！”
吼声震得沙盘微颤，肃杀之气弥漫整个指挥中心。南惊雷，即将炸响。
椹川外海，铅灰色的低云压迫着翻滚的海面。海鹰三号轻巡洋舰修长的舰体劈开浪涛，105mm主炮炮口森然前指。
舰桥内，龙破武举着望远镜，冰冷的海风灌满他的将官大衣。
望远镜视野中，椹川港轮廓在薄雾中显现，几艘悬挂膏药旗的运输船正笨拙地靠向码头。
“方位确认！距离一万八千米！”枪炮长的声音紧绷。
龙破武嘴角绷紧：“传令！各舰进入战斗位置！目标，港内敌运输船及岸防工事！海拳主炮，高爆弹！三发急速射！放！”
“轰！轰！轰！”
海鹰三号舰艏双联装主炮猛然喷吐出炽烈的火焰！巨大的炮口风暴瞬间吹散了舰艏的海雾！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由远及近，狠狠砸向湛江港！
第一轮齐射尚在飞行途中，龙破武的命令已再次吼出：“左舵十五！航速二十节！贴近海岸！武装商船大队前出！压制岸防炮！炮艇分队，目标港内船！自由猎杀！”
海鹰三号庞大的舰体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凌厉的白浪弧线，无畏地向着敌岸防炮火可能覆盖的海域挺进！
几乎在炮弹出膛的同时，部署在椰城海岸要塞深处，新型280mm巨炮的怒吼也撕裂了长空。
重达数百公斤的炮弹带着毁灭地的动能，跨过数十公里的距离，狠狠砸在遂溪外围日军预设阵地上！
大地在呻吟，巨大的蘑菇云混合着泥土、钢铁和血肉冲而起！
钢铁与烈焰的交响曲，轰然奏响。白沙湾的血债，琼州海峡的怒涛，终将以更猛烈的风暴，席卷向侵略者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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