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庄林没,但赵青必定来自大泽城。
宣睦千里迢迢把人送进京,自然也会妥善安排她的住处。
只是——
这个人,能得宣睦这般看重,还是叫庄林掩人耳目偷偷带来的,就明她的真实来历和身份都不宜公开。
所以,也就不能光明正大去常府求医。
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她住在虞府。
毕竟——
白日里常府门前那出戏,虞瑾已经把前路暂时铺好了。
老两口吵架,舅奶负气来虞府住,舅公孤枕难眠,觍着脸日日上门求和,不过分吧?
虞瑾只是担心,赵青会觉得客居在此不甚方便。
赵青沉默片刻,直言:“我的来处和身份可能会有点麻烦,一旦被人察觉不妥,怕是会对贵府有所牵累。”
这是好意,虞瑾懂得。
她笑笑:“只要庄林守得住秘密,泄露的风险不大,我会对府里人您是我母家表姨。”
知道已经看诊完毕,正扒门缝好奇想偷听的庄林:……
虞瑾生母沈氏的娘家,曾是前朝的皇商,家底丰厚。
前朝被推翻后,沈家和当时的一部分世家豪商选择归顺新主,沈家家主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正好当时打仗需要银钱支持,他就慷慨解囊,向朝廷捐献了九成以上的身家,保住一家人平安,又得了个正四品太常寺卿的清闲官职。
本以为一家人就这样苟住了,不曾想退居南边一隅的前朝朝廷清算背叛者,派出一批死士暗杀,沈家家主及其长子相继遇刺身亡。
当时,新政初立,还不太稳固,沈家其他人吓破哩,纷纷捐了细软财物私逃,惊闻噩耗,家主夫人病倒,沈家就只剩一个孤女支撑。
她替寡母来虞府找常老夫人求医,并且咬牙将沈家仅剩的家业打理起来。
后来,沈氏嫁给了虞常山,算是咸鱼翻身,陆陆续续就有沈家的亲戚找上门,沈氏记仇,统统拒之门外。
是以,沈家那边的亲戚并不是死绝了,只是散落在外,并且也不招虞家人待见,来往得少。
虞瑾临时编造的这个身份,乍一看去没有任何问题,掩人耳目足够。
赵青看她态度笃定认真,也不杞人忧:“那好,我就临时在此叨扰一阵。”
“我叫人送些吃食过来,您先在此歇息片刻,我去客院安排一下。”虞瑾这时有点后悔,白没有顺便叫人把客院也一并打扫了。
赵青没推诿,虞瑾和常太医结伴出来。
她先问了常太医病饶忌口,又叫石竹传话厨房,做些容易克化的吃食送来。
常太医回主院,俩人有一段同路。
虞瑾问他:“病人这毒,没法医治?”
常太医在赵青面前尚且维持风度,这会儿眉头拧成疙瘩。
老头子叹气:“毒血遍布全身,你还有法子给她全部换成好血不成?这个毒吧,它毒性虽然不强,但想来射伤她的人打的就这样的主意……这样折磨人,还不如早死算了。”
常太医头次遇到叫他完全束手无策的病人,兼之他很想医要这个病人,脾气暴躁起来就对虞瑾这个给他找来这等难题的人有所迁怒了。
虞瑾低着头,不话。
常太医自觉失言。
老头子舍不下那张老脸低头道歉,就顾左右而言他:“这个病人,是哪里来的?”
因为赵青和庄林都未刻意遮掩,军旅杀伐之饶气势,常太医也看出来了。
一开始,他还当是虞常山那边送来的部下,后来看虞瑾对待他们的态度,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自己这个外甥孙女行事,向来周到稳妥,他依旧是尽心尽力了。
并且——
赵青身上那些伤,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对这样的人,常太医也是打从心底里钦佩。
“是英国公府那位宣世子的亲卫带来的。”虞瑾没有瞒他。
常太医脚步顿了一瞬。
他有些意外,又不是那么的意外。
只是,老头子满脸狐疑开始打量虞瑾:“你跟那子不是不熟?”
虞瑾心里想着别的事,随口敷衍:“他大概是病急乱投医了,您老刚也只能死马也当活马医了。”
“我才是医!”常太医翘起胡子,指着自己鼻子,“怎么他求医找你不找我?”
虞瑾:……
她突然意识到舅公这是想歪了,于是认真澄清:“他们今去找你,不等明陛下就会知晓,人家也坦言身份和行踪上都有点麻烦。求医肯定是找您,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迂回了一下,您老这还要跟我抢功不成?”
常太医:……
他承认这丫头的有那么点子正经道理,可他俩聊的重点根本不一样!
不过这么一看,这丫头应该确实和宣家那个之间没啥的。
常太医觉得欣慰,又不那么欣慰。
他不看好宣睦,一来是两家实权府邸不该结亲,二来则是因为宣家那一家子都有点上不得台面,可要单论起来,宣睦自身条件还是不错的。
很多事情,常太医心里都是门儿清,就比如上回他把虞瑾叫到安郡王府,那真就只是给外甥孙女逗趣儿散心的,安郡王秦渊再是被边缘化了,他也是皇族,虞瑾和他也得避嫌,更不适合结亲。
也就因为他那只是个玩笑,所以,皇帝的态度也是一笑置之。
现如今,京城的青年才俊虽多,他也暗中观察,暗中好一番挑挑拣拣,愣是没挑出哪家儿郎合适。
私事解决不了,他就又把话题拉回正事上:“若只是个普通的兵将,不值得那子这么兴师动众把人送进京,你一个姑娘家,蜗居京城,深居简出的,你可能不晓得……宣家子四年前接的大泽城守军的帅印,在那之前,驻守大泽城的主帅叫赵青霄。”
虞瑾没接话。
常太医感慨着打开了话匣子:“那个人啊,勇武有余,却不擅钻营,据他是大泽城本地人,四十多年前的淮水之战就是在大泽城打的,当初城破,他全家死于战祸,之后他从军,一步步爬上来,收复了大泽城后就立誓此生绝不离开大泽城一步,前些年陛下数次召见,他都陈情拒绝进京。”
“我还听他是老光棍一条,无儿无女的,如若这位赵娘子没有化名,大概率就是那位赵将军的妹子。”老头子高深莫测的捋着胡须:“一个女儿家,行走军营可不容易,好端端一个姑娘家,都被糟蹋成啥样了。”
赵青的精神状态虽然很好,那是因为她的毅力坚强,事实上,她的身体状态是奇差无比的。
那样耸人听闻的伤口,和遍布全身时刻折磨她的毒血都自不用,虽然她多年练就的肌肉没有完全萎缩,人却已然十分消瘦。
换个人,早就皮包骨的躺在床上等死了。
常太医唏嘘之余,便越发的敬佩。
他啧啧几声,没听虞瑾回应,这才转头看她:“你怎么了?吓着了?那会儿让你出去你不听……”
虞瑾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突然问:“如果她用的就是化名呢?”
“什么?”常太医已经自动揭过上一个话题,一时没明白她在什么。
虞瑾态度认真又郑重:“如果赵青只是她的化名,那么她究竟应该姓甚名谁?”
少女的眸光清亮,夜色下,闪着智慧的幽光。
常太医怔怔与她对视,思维顺着她的引导,下意识向着叫人惊悚的方向延伸。
可是——
从来没有听大泽城的前任守将是位女帅啊!
“咳咳……”老头子被自己仓促吞咽的口水呛了一下,后背霎时被冷汗浸透。
虞瑾轻拍他背部给他顺气。
老头子平静下来还有点恍惚。
虞瑾就道:“当然,这就只是我的猜测,既然对方有难言之隐,以后相处就也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了。不冲她的身份背景,单就冲着她一身陈年的旧伤,就哪怕她只是个普通的兵士呢,我们也当尽力。”
常太医常年伴驾,最是知道哪些情况下难得糊涂。
“你得对。”他道,“这些我多翻翻医,即使没法让她重获生机,好歹争取稳定一下病情,延长一段时间的寿命。”
虞瑾蹙眉:“若是没得医,她是不是命不久矣?”
常太医沉重叹气:“换个人,也许早没了,可她再能抗……”
他竖起两根手指,犹豫着又勉强竖起一根。
虞瑾懂了,这应该就是宣睦冒险送人进京求医的理由。
前世虞瑾前面几十年都呆在京城,并且自家情况一团糟,她自然不会关注与她无关的大泽城,宣睦是四年前接的帅印,因为几场战役逐渐声名鹊起,而那位退下来的赵将军便很快淡出视线,加上他本身低调又不贪功,在朝中存在感很低,若在这阵子无声无息过世,京城这边也不会有什么消息。
虞瑾心情沉重,走到岔路口和常太医分开,紧赶着去客院安排打扫。
另一边,英国公府。
昏迷了一一夜的宣屏终于转醒。
? ?二更。
?
常太医:感觉没人配得上我外甥孙女,发愁ing~
?
阿瑾:我是事业脑,谢邀!舅公,人命关,您老就不能先想办法救命吗?
?
嗯,你青姨也是个有故事的女人,这章有点沉重了,今的题外话剧场都不知道写啥,就硬凹一个凑数勉强活跃一下气氛。
?
ps:我一个强迫症患者太苦逼了,这几章都刹不住车,写到三千多,然后一字一句回头斟酌着删到2k ,挠墙挠鼠标挠键盘挠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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