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尖正好触到一个瓷碟,瓷碟被打碎一角。
正在摆饭的亲随常广吓了一跳,随后快速将两盘溅上碎瓷的菜端走。
顺势带上门,走出去院外守着。
凌致远满面怒容:“因为你惹下的风流债,你弟弟为了不叫你这个做兄长的为难,远走边关拿命博前程去了,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倒是找上门来质问起我来?你这又是在猜疑谁?”
一次又一次,凌致远对这个儿子一次比一次更失望。
凌木南面对盛怒的父亲,却突然诡异的还感到了些许安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具年轻的身体里再度醒来,依稀是虞璎那一棍子将这个年轻时候的他敲死了,许是灵魂和躯壳刚好合适,他就又重新活过了。
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是个梦,可是等来等去,梦没醒,他在年轻的躯体里重新活着的感觉却越来越鲜明。
于是,他明白,这不是他垂死时的幻梦。
毕竟——
如若这是他为自己编织的黄粱一梦,他不会选在这个节点重新来过。
大错已经铸成,虽然很多事情无法挽回,但另有一些事情,他还有机会补救。
就比如现在——
父亲还会对他吹胡子瞪眼的发脾气,可是前世的后来,他都权当没有自己这个儿子,直接选择漠视甚至无视,无论他做出多离谱和有辱门楣之事。
定了定神,凌木南道:“我知道,二弟一向谨守本分,不会僭越身份半分,就是因为他太本分了,所以,父亲不觉得他会直接求到您跟前的行为有些反常吗?”
凌致远一愣。
他了解自己的枕边人,冯氏是个合格的主母,却算不得多良善一个人。
她能容得下自己的妾室和庶出子女,并且在衣食住行上不苛待,这就是极限,他府里之所以安稳太平,就是因为妾室和庶子庶女也都本分,甚至在冯氏和凌木南这个世子面前有些谨慎微。
按理,苏葭然去挑唆凌木东,凌木东是不该把事情告诉凌致远的,因为一旦冯氏想歪了,就会觉得他这是在上眼药。
可偏偏,他这个做事总是束手束脚又极不起眼的儿子,就这么大胆了一回。
凌致远的怒气慢慢沉淀几分:“你是,他可能受人教唆?”
凌木南蹙眉,换了个法:“应该只是点拨吧。二弟……”
他话茬一顿:“他在读书一事上,确实无甚赋,应该只是碍于祖父遗愿,才一直不敢对父亲开口,这次的事……阴差阳错,算是一个契机,对他来,可能还是好事。”
这话出来,很有些不要脸的邀功之嫌。
果然,下一刻,就听凌致远一声冷笑:“这么,我还要替咱们家和二郎都谢谢你和那个心术不正的苏氏推了我们一把?”
凌木南抿着唇,不置一词。
凌致远这些不曾主动找凌木南谈话,但冯氏却有和他通气儿,过凌木南不会纳苏葭然进府的事。
难得见他不顶嘴了,凌致远稍稍缓和几分语气:“那个苏氏,你究竟是何打算,准备就这么养在外头?”
凌木南捏了捏手指,后才对上他视线。
语气郑重却有些艰难:“我知道怎么做才是一劳永逸,可是父亲,男女之事,一旦发生,就撇不清关系了。就算暗中处置了她,也改变不了我曾与她有私的事实。而且,我若是对自家骨血下手……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他再不想……被那人用看臭虫一样的眼神,高高在上的俯视了。
他在努力的斟酌措辞,几句话完,眼眶竟然憋得通红。
其实,世家大族、深宅大院里哪家没有些捂起来的人命官司?苏葭然这事,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叫她消失。
以前,是因为凌木南发了疯的维护,家里顾念父子、母子情分,才束手束脚。
凌致远见儿子清醒了,不由沉吟。
凌木南看穿他心思,立刻上前一步:“父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都不想去做的事,更不能脏了您和母亲的手,你们动手,又和我自己动手有何区别?反而越发显得我没有担当。”
凌致远此时,便是相当诧异了。
他不由的再三审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哈!”他当然不会凭空往志怪奇谈上想,最后便有些自嘲的笑了一声:“早知道挨军棍和关祠堂有用,老子该早教训你的。”
话落,他表情再度凝重:“养外室的名声不好听,你后面恐怕议不到太高门第的亲事了,你确定不后悔?”
凌木南不带丝毫犹豫的摇头,随后,立刻转移话题:“战场凶险,父亲在军中应该有旧识,请他们适当关照一些二郎,明年春闱,儿子准备下场试试。”
至少,不要再叫他这个二弟年纪轻轻就为了赌气而潦草的死在战场上了。
凌致远挑高了眉梢,不免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自己这个嫡长子,是有些不求上进的,但是读书确实比二儿子有赋,早在十七岁上就过了乡试,只是后面因为守孝没再考罢了。
“二郎的随从骆山,在府里没了差事,他字写得好,这段时间被我带来这边军营的书库,帮忙抄书了,你去寻吧,或许能问出点什么。”最后,凌致远松口。
态度间,明显多了几分轻松自然。
凌木南作揖告辞,被常广带着去书库找人。
骆山被叫出来。
凌木南直接问了离京前那段时间凌木东的行踪。
骆山无需多想:“二公子白一般都是呆在书院读书,但是每逢礼乐和书法课,他就会跑去城西的青云书斋,给那里的孩童们做临时先生,教他们箭术和简单的拳脚功夫,离京前……就是虞二爷上门闹事那也去聊。”
他着,偷瞄了凌木南一眼:“哦,那二公子打发我去采买笔墨,是他独自一人去的,回来时眼圈青了一只,的问他是跟谁打架了,他也没。二公子一向与人为善的,就不知道谁那么手欠,欺负到咱家人头上。”
得了准话,凌木南没有多留,径直离开。
军营外,扶他上马车时,江默忍不住觑他脸色:“二公子是在青云书斋被人打了吗?”
凌木南这会儿莫名的愿意与人交谈,他好脾气的笑了下:“那是初一。”
江默一头雾水。
凌木南目光悠远:“私塾里,一般初一十五,先生都是休息不授课的,孩童们也会被放假。”
所以,他猜得没错,凌木东那确实见了什么人,是那个人给他支招,让他去寻父亲的。
凌木南坐进车里,闭上眼。
他其实能够猜到是谁,并且早有预料,他只是想找些佐证,进一步证实而已。
至于直接登门,去找正主儿当面确认?
他不敢的!
从他回来,发现这辈子虞瑾干脆利落截下他和苏葭然的阴招,并且果断退婚开始,他就知道,虞瑾必是比他早一步回来了。
今在长公主府门前,看她和虞家那几个姑娘站在一起,轻松愉悦的模样,他便十分明白她今生的选择。
既然能重来一次,谁又会去选一条歧路走呢?
不过,他也还好,至少这会儿他父母健在,兄弟间也算和睦。
至于苏葭然——
就当是他的报应吧!
马车在山路间摇晃,将他前世种种荒唐化作噩梦呈现……
与此同时,宣葵瑛和姜氏一行也回了英国公府。
许久不亲自处理俗务的老国公夫人被请出来,四个人分两拨跪在前面。
宣葵瑛一五一十陈述了长公主府发生之事,姜氏和宣屏这会儿倒是没有咿咿呀呀的哭,只是各自顶着两只兔子似的红眼睛,一副受了莫大委屈模样。
英国公夫人已经年近八十,虽然保养得好,但也容易精神不济。
她闭眼听宣葵瑛完,浑浊的眼珠转动,扫视四人。
“祖母,我知道错了。”不等国公夫人质问出声,宣屏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我当时只是想岔了,夷安县主太过霸道,非要压了表妹一头,我看表妹着实是被气着了,就想替表妹出出气。我也没想到那丫鬟端着的是滚茶,总之……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祖母要罚就罚我吧,不关表妹的事。”
陶翩然原都准备挺身而出,与她互相指摘了,听到最后,反而无从开口,眼神渐渐迷茫。
? ?二更。
?
那啥,为了尽快推剧情,前面留的伏笔有的还没解释,比如“两条人命”那里,其实上辈子那么长,永平侯府也有很多坎坷和故事的,渣男这里还不太敢面对,从他的视角就的比较含糊,稍微往后放放,我都会解释清楚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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