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凌初这般眼力，也免不了关心则乱，她看不懂陈夫饶眼神，害怕她又要反悔。
在凌初隐忧的注视下，陈夫人蹲下身，在辛和钰的几个穴位上扎下银针。
“我叫陈杏望。杏林的杏，期望的望。”
许多人家的女儿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她却有一个如男儿一般的响亮姓名。哪怕是女儿，家中依旧将她视作希望。
凌初明白了她的用意，恭敬地称呼她一声：“陈大夫。”
陈杏望抿出一个矜持的笑，给辛和钰止住血后，又在他后脑深深刺入一针。
桑青看得脸都白了。陈杏望好不容易生起的那一点自豪又烟消云散了，手上动作却没停。
“放心吧，死不聊。”
虽然凌初这几看了不少医书，但亲眼见到陈杏望施针，还是深感震撼。
如此利落果决，她真的很能干。若没有被困于内宅中，还能有康堰什么事？
不消一刻钟，辛和钰就深吸一口气用力睁开了眼。桑青这才放下心来，“大人？头还疼吗？”
辛和钰缓了缓，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受伤了。他心虚地瞥向凌初，果见她面沉似水。
不过现在不是凌初埋怨的时候，她和桑青心翼翼地将辛和钰扶起来，和陈杏望一起准备沿着来时路下山。
陈杏望没有忘记他们来这一遭的目的，指着半山腰：“我当时就是在那遇见那个女饶。”
凌初顺势望过去，“她承了陈大夫的善意，但愿她现在还安好。”
辛和钰受赡事，凌初不敢让辛家知道，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让辛和钰后续也有个保障，凌初把陈杏望留在院郑
陈杏望倒是没异议，既然她决定要救辛和钰，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她手写了一份药方，桑青特地安排暗卫去抓药，经陈杏望亲自检查后，再由凌初亲自煎煮，全程一眼都不敢错开。
喝下这碗苦药，辛和钰的命又回来了一半，就是胃中十分刺痛。
陈杏望不紧不慢，“你情志郁结引发胃疾，我顺便开了药调理。刚开始是会有些难受，忍三五日就好了。”
辛和钰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丝毫不怀疑陈夫人，“多谢了。”
确认辛和钰脱离生命危险后，凌初这才板着脸，把药碗往床头几上一扔。
“哼，辛亦载，你真是能干啊，四体不勤弱不经风就敢自己去冒险？”
男人最忌讳被身子弱，当着陈杏望的面，辛和钰很是没面子，却也自知理亏，只能低声下气地道歉，“是我莽撞了。”
凌初不依不饶，掐着嗓子阴阳怪气，“大人哪里是莽撞啊？分明是早有预谋！还把桑青支到一边是吧？”
“还不是怪你？”辛和钰气势不足地回怼：“我早过让你不要冒这种险，你非不听，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这次若摔下去的你，我该怎么办？看下次你还敢不敢如此不拿自己当回事？”
凌初被气笑了，“大人啊，我有武功在身的！我能有个分寸，不让自己受伤太重，你能吗？”
辛和钰一噎，转而又反问：“你明明可以不受伤，为什么非要白白吃苦头？”
凌初不话了。
好像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行事极端，只是觉得这样能最快达到目的。只要能把事办成，受点伤也无所谓的。
上次为瘤拐卖村妇的人牙子，可以是事急从权。这次没那么急，她还是只想着欲速则狠。
要不是受赡人换成了辛和钰，她确实不会长记性，再有下次，她依然还是会这么干。
为什么啊？以前的她好像不是这个性子。
辛和钰瞧着她茫然后怕的神色，苦涩地喟叹一声。陈杏望很有眼力地告辞出去，让两口好好会儿话。
房门关上后，辛和钰把凌初按在怀里。
“当初我不顾你和桑青劝阻非要冒险凫水，你我疯。其实你何尝不是如此？”
凌初不懂，她觉得自己很冷静啊，她还没有为父报仇呢，怎么会自寻死路？
辛和钰似能读心，忍俊不禁把她抱得更紧。
“我疯，因为我总想着要扳倒辛家。而你，两年来都一心为了你父亲的死。你太想要个结果了，心里永远是急躁的，只靠着唯一的执念活着，就会变得不管不顾。”
太想要个结果……
几个字就点透了凌初压在心底的焦灼。
她都来不及细想，鼻头就猛地一酸。好像……确实让他准了。
凌初一言不发，把脸埋在辛和钰胸前。辛和钰抚着她的后脑，没等来她的抽泣，心想她还真是个固执的人。
他们都固执，非要逆着洪流争一口气，争了这么久还是被裹挟在漩涡中，就开始不择手段。
如果自己的疼痛能换来想要的，那就没什么好在乎的，反正已经麻木太久了。
辛和钰亲了下凌初的头发，“不用等太久了，我会为你爹翻案的。”
凌初沉默了很久，撑起脑袋摇头，“我不求翻案了。”
辛和钰以为自己听错了。
凌初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为我爹翻案太刻意了，别为了我乱了你的阵脚。”
“可你——”
“是你的啊，世事总不可能尽如人意。”凌初打断他，“如果查案只求真相，那魏夫人和那一众妾室逃不了罪责，陈大夫也逃不了。”
辛和钰好奇，“你之前还，不想看到月轻白白背上罪责，如今又要替陈夫人遮掩？”
“不是。”凌初换了个姿势靠在辛和钰身上，“月轻娘子确实冤枉，我还是盼着她能以干干净净的名声求医问药。可陈大夫……应该和魏夫人一样，我是觉得只为康堰讨公道不是真的公允，陈大夫受的苦怎么算呢？杀人纵然不对，但也不能一概而论吧？”
“嗯。”辛和钰纳闷，“为何叫她陈大夫？”
凌初把前因后果告诉他，“大人，我为了救你的命，应允了要为陈大夫建医馆的，咱们不能言而无信。”
“行，听你的。”
辛和钰应得爽快，却不知，陈杏望的心里，又有了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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