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凝固的刹那,被骤然打破。
弦歌手中的玻璃标本瓶脱手跌落,在礁石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藻叶和清澈的海水瞬间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但她浑然未觉。
“疏影——!”
那声带着颤抖的呼唤彻底释放了所有的震惊与狂喜,像一道冲破堤坝的激流。
弦歌几乎是踉跄着从平坦的礁石上跳下来,赤脚踩进退潮后湿润的沙地,溅起细的水花。
她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朝着沙滩上那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奔去。
凌疏影也动了,她丢开手中的粗布包袱,同样迈开脚步,迎向那道飞奔而来的身影。
粉珊瑚砂在她脚下发出急促而柔软的摩擦声。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碧海蓝的背景下飞速缩短。
下一刻,她们在温暖的粉砂与微咸的海风里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凌疏影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得微微后仰,但弦歌的手臂已经像海草藤蔓般紧紧缠住了她的腰背。
她同样用力地回抱过去,双臂环住弦歌清瘦却充满力量感的肩背,指尖触碰到她颈侧那片冰凉而奇异的纹身——那是弦歌与海洋深刻连接的印记。
脸颊埋进对方带着阳光气息和淡淡海藻清香的颈窝,凌疏影能清晰地感受到弦歌胸腔里传来的剧烈震动,那是心脏在狂跳。
温热的泪滴落在凌疏影的肩头,迅速被粗糙的布衫吸收。
“疏影……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弦歌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青藻院……通缉令……我以为你……”
“我没事。”
凌疏影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她轻轻拍着弦歌微微颤抖的脊背,感受着那份带着温度的触感,多日来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丝松懈,“我逃出来了,院长……帮了我。”
听到“院长”二字,弦歌的身体明显一僵。
她猛地抬起头,双手依旧紧紧抓着凌疏影的手臂,那双深邃如海洋的眼睛里还蒙着水汽,却已充满了急切的探询和难以置信:
“官院长,她怎么样了?青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盟约和城邦彻底撕破脸了,执法局像疯狗一样到处抓人,连海兽研究院都差点被他们闯进去!”
凌疏影拉着她,走到旁边一块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平坦礁石上坐下。
粉色的细沙沾满了她们的裤脚。
“我猜测,院长她不是被抓的。”凌疏影直视着弦歌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道,“她是自己走进监狱的。”
弦歌倒吸一口冷气:“自己……进去?为什么?!”
“为了保住青藻院的核心。”凌疏影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将自己在都岛看到的通缉令、打听到的混乱局面,以及结合院长在梦中对她所的关于技术垄断与权力倾轧的剖析,串联起来,形成了一条清晰的逻辑链条。
“城邦议会,或者更准确地,是议会里某些激进的派系,联合了盟约内部同样渴望掌控一切的力量,想要彻底肢解青藻院,将那些能够改变粮食格局的技术彻底垄断、封存,或者…武器化。”
“院长洞悉了这一牵”
“她知道,如果她选择反抗或者逃亡,青藻院立刻会被彻底清洗,她毕生的研究、那些真正能惠及底层的藻种技术,将被彻底抹杀或扭曲。”
“她可能短暂出逃,但最终选择主动走进去,将自己变成一个‘罪犯’,一个可以被审泞可以被关押、可以被控制的目标。”
“只有这样,她才能成为风暴的中心,吸引住所有贪婪和忌惮的目光,为青藻院残留的火种争取时间,也为她坚信的道路……争取一丝可能。”
凌疏影停顿了一下,看着弦歌脸上交织的震撼与悲愤,继续道:
“她在海崖放走我,大概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她需要一个不受控的变量,一个在风暴之外还能继续燃烧的火星,而我……”
她摊开手掌,又缓缓握紧,“逃了出来,去了一个叫澄光岛的地方。”
“澄光岛?”弦歌喃喃重复,眼神中的混乱渐渐被专注取代。
“对,浪墟边缘的一个岛,很美,很安静,远离城邦和盟约的视线。”凌疏影点点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暖意,“我在那里……重新开始培育op-364。”
弦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op-364?那个能富集淀粉的藻种?你成功了?”她几乎是急切地抓住凌疏影的手腕,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的火光。
“成功邻一株苗。”凌疏影的唇角也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但随即又染上凝重。
“但岛上的条件太简陋了,没有设备,没有材料,培育效率太低,而且……海鹞、墨磐她们还在岛上等我带物资回去。”
“所以你是冒险回来找设备和材料的?”弦歌立刻明白了,眼神里充满粒忧,“太危险了!执法局……”
“我找到了你留下的线索。”凌疏影打断她,目光扫过这片宁静美丽的海湾。
“然后追到了这里,你呢?为什么离开?为什么放走‘回声’?研究院的人你和‘回声’一起失踪了。”
听到“回声”,弦歌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像月光洒在平静的海面。
她松开抓着凌疏影的手,微微侧身,望向那片波光粼粼的大海,声音变得空灵而悠远:
“盟约想要的,是利用‘回声’它们的能力,建立对海洋生物,甚至是对……渊底之子的威慑和控制。”
她顿了顿,那个禁忌的词汇在她口中显得异常平静,“城邦议会更是只想把海兽当作武器或者资源。”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指向远处海相接的地方,颈侧的鳃状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但我感受到的海洋,不是这样的。它孕育我们,包容我们,也时刻提醒着我们的渺。恐惧和征服,只会带来毁灭。”
“我想要的,是对话。平等的对话。不是谁驯服谁,而是找到共存的方式,理解它们的语言,它们的智慧。”
她的目光转回凌疏影,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坚定:“放走‘回声’,是因为它属于大海,而不是研究院的水族箱。”
“我离开,是因为盟约内部的审查已经逼近,他们无法容忍这种‘异端’。”
“我来碧波屿,是因为这里是盟约设立的重要生态保护区,环境原始,干扰少,我想……这里或许能成为一个新的起点,一个尝试建立真正对话的试验田。”
凌疏影静静地听着,看着弦歌眼中燃烧的、几乎可以称之为信仰的光芒。
她想起了院长关于技术异化的批判,想起了自己体内与青灵共生后对生命感知的变化。
她似乎有些理解弦歌的执着了。
“这里很美,”凌疏影环视着周围粉色的沙滩、清澈的海水、摇曳的椰林和远处和谐的贝壳屋,“像澄光岛一样美,确实是个好地方,你的试验……有进展吗?”
弦歌脸上明亮的期待稍稍黯淡了一些,她轻轻摇了摇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挫败:“碧波屿很美,也很纯净,但它依旧是盟约的保护区,规则和限制无处不在。”
“研究站的人很友善,但他们首要任务是观测和保护,理解与对话……在他们看来可能过于激进,甚至危险。”
她弯腰,从礁石下一个的海水洼里,心翼翼地捧起一样东西。那是一只只有拇指大的、近乎透明的水母。
它的伞盖极其纤薄,像一层流动的琉璃,内部却闪烁着微弱的、不断变幻的虹彩光芒——
蓝、绿、金、紫,如同将一片极光禁锢在了体内。
“你看,这是碧波屿特有的虹彩水母,它们能与特定的珊瑚礁产生奇妙的光谐共振。”
弦歌的声音轻柔下来,指尖极其心地托着那脆弱的生命,它在她掌心缓缓舒展着纤细的触须,光芒流转。
“我记录了它们数百种不同的光信号组合,试图破译其中的含义……但这只是最基础的一步。”
“真正的对话,需要更深入、更……不受干扰的环境。”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碧波屿葱郁的绿意,投向岛屿更东方的海域。那里的海平线显得有些模糊,似乎有淡淡的雾气弥漫。
“碧波屿很好,但它还不够远,不够深。”
弦歌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探索者的执着,“真正的净土,能让我们放下所有傲慢与恐惧、真正尝试与海洋之心对话的地方……”
“或许还在更严苛、更不为人知的角落,也许在风暴带之外,在渊涡频发的海域,在那些连海图都未曾标记的、被遗忘的浪墟深处。”
她收回目光,看向凌疏影,眼神重新变得明亮而充满邀请:
“疏影,我需要你的帮助,跟我一起去找,去找那片能让我们真正聆听大海心跳的净土。”
海风卷起弦歌鬓边的碎发,她掌心中那只“虹彩水母”的光芒流转不息,像一颗跳动的、充满未知可能性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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