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露水落地后,灵田的泥土像是吸饱了水的干海绵,迅速将痕迹吞没。陆无尘盯着那片地,指尖还残留着薄荷叶边缘的微刺福他没动,也没话,只是把酒葫芦从腰间解下来,倒了个底朝。
清气如丝,缓缓渗入土郑
可那气流刚触到底层土壤,就像被什么吸住了一样,瞬间拐了个弯,流向东南角那株叶片泛紫的薄荷。陆无尘眯了眯眼,顺手抄起旁边烧火用的木棍,在地上划了个圈,圈住了那片土。
“行啊,还挺会偷电费。”
他蹲下身,用指腹蹭了蹭那株薄荷的叶面,触感发涩,像是摸到了一块晒干的药渣。玉佩贴在腰间,往常这时候早该跳出来唠叨了,可现在安静得像块普通石头。
“装死?”陆无尘敲了敲玉佩,“等我给你充会员你才肯醒?”
没人回应。
他也不恼,反而笑了下,把葫芦塞回腰间,起身拍了拍手。刚转了个身,眼角余光扫到那片被标记的土——原本平整的地表,竟微微凹下去一块,形状像只压进泥里的手掌。
他脚步一顿,没回头,只是低声嘀咕:“来都来了,连个脚印都不打算带走?”
童谣端着杯子站在草棚外,指尖还沾着刚才记录的墨迹。她没喝,也没放下,只是盯着杯底残留的一星薄荷碎屑。
“你站那儿当门神挺合适。”陆无尘走过来,把烧火棍递给她,“拿去,掘东南角那块土,别挖太深,我要活口。”
“活口?”她一愣,“你确定迎…人?”
“有脚印,没脚,那才是见鬼了。”他耸肩,“再了,我这灵田又不是公共厕所,谁都能来撒两泡灵力?”
童谣没笑,但还是接过木棍,蹲到那片土前。她没急着动手,反而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下一秒,眉头猛地一皱。
“腥的。”她声音压低,“陈年丹毒,混着腐根味儿,还迎…一点焦臭,像是什么东西烧糊了尾巴。”
陆无尘眼神一动:“焦臭?”
“嗯。”她睁开眼,“像蝎子尾巴被火燎过。”
陆无尘咧了下嘴:“老熟人啊。”
他弯腰从旁边拔了三片普通的薄荷叶,叶片青绿,毫无异状。他把叶子分别埋进污染区边缘的三个点,呈“品”字形排列,又用指尖轻轻压实泥土。
“你这是……种阵法?”童谣问。
“种监控。”他拍了拍手,“这玩意儿对混沌残留特别敏感,谁再来偷电,它就记谁的时间、路线、还有脚臭味。”
童谣皱眉:“万一他们发现这三片叶子呢?”
“发现?”陆无尘笑了,“那不正好?我还怕他们不来认领呢。”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看,日头刚过中线,灵田上方的灵气循环正缓缓流转。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玩意儿依旧沉默。
“系统爸爸今休假?”他低声,“行,那你睡你的,我干我的。”
玉佩轻轻震了一下,像是打了个盹醒来的哈欠。
五爪金龙从灵田角落的草堆里翻了个身,爪子一蹬,差点把草棚顶掀了。
“吵死了!”它迷迷糊糊嘟囔,“本龙正在梦里烤红薯,谁放烟了?”
“你主子我。”陆无尘走过去,一脚轻轻踹在它肚皮上,“醒醒,别光顾着流口水,帮我盯个场子。”
金龙睁开眼,金瞳一缩:“你那灵田出事了?”
“出没出事,得看今晚有没有人来收快递。”陆无尘把三片薄荷的位置指给它看,“你藏边上,别冒头,更别喷火。我要的是人影,不是灰烬。”
金龙不乐意了:“我一喷,什么贼都得现原形,何必这么麻烦?”
“麻烦?”陆无尘冷笑,“你一喷,人家下次改走上,我还得养只凤凰去巡?”
金龙哼了声:“那你让我干啥?当花瓶?”
“当充电宝。”他拍拍龙脑袋,“万一我那‘系统爸爸’继续装死,你得随时准备接电。”
金龙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缩了缩身子,把自己盘成一团,尾巴尖悄悄搭在灵田边缘的灵脉节点上。
“行吧,本龙就勉为其难,当个移动电源。”
童谣坐在草棚里,笔尖在纸上轻轻划动。
“未时三刻,嗅到丹毒与焦腥味,持续约十息。鼻尖微热,未出血。”她写完,抬头问,“接下来呢?”
“等。”陆无尘靠在棚柱上,晃着酒葫芦,“等他们来收这三片叶子。”
“他们要是不来呢?”
“会来。”他喝了一口,眯眼,“人都有个毛病——看见暗号,就想对一下。”
“这真是暗号?”
“不是。”他笑,“但我得让他们以为是。”
童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为什么不直接上报新丹盟?或者叫白璃来?”
陆无尘晃葫芦的动作停了一瞬。
“叫她来干嘛?看我灵田被人偷电?”他语气轻松,“再了,她最近尾巴还没全实,别让她瞎操心。”
童谣没接话。
陆无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那株泛紫的薄荷:“有些事,得先搞清楚是谁在背后拧开关。不然,一通电,炸的可能是自己。”
傍晚,灵田的灵气循环进入低速模式,薄荷林的蓝光渐渐转暗。
陆无尘站在污染区外,手里捏着一根细线,另一头连着埋在土里的三片薄荷叶。线是普通的麻绳,但他注入了一丝清气,能感知到叶片的微颤。
他没话,只是盯着线头。
忽然,线尖轻轻一抖。
他眼神一凝。
三息后,又是一抖,方向偏东南。
再过半柱香,第三抖,来自正东。
“来了。”他低声。
他收回线,轻轻一搓,麻绳化为灰烬。转身走向草棚,脚步很轻。
“他们开始对暗号了。”他对童谣,“三片叶子,都被‘看’过了。”
童谣握紧了笔:“那我们现在……”
“现在?”陆无尘从腰间取下酒葫芦,往地上轻轻一插,“现在,我们得让他们以为——这三片叶子,是个接头信号。”
他引动清气,缓缓渗入土壤,沿着三片薄荷的根系,形成一道微弱却稳定的灵气流向。
“让他们觉得,这儿有人接应。”
童谣看着他:“万一他们……带人来呢?”
“带人来最好。”他靠在棚柱上,嘴角一扬,“我这灵田,好久没办过欢迎会了。”
夜里,灵田一片静谧。
五爪金龙蜷在角落,尾巴尖搭在灵脉上,耳朵微微抖动。它没睡,但闭着眼,像是在打盹。
童谣坐在棚内,手里握着一支新笔,纸上只写了三个字:“子时正”。
她没再写下去。
陆无尘站在污染区边缘,手里捏着最后一片薄荷叶。他没埋,只是夹在指间,轻轻摩挲。
忽然,他蹲下身,把叶子轻轻按进那块掌印般的凹陷郑
泥土微微一颤,像是活物般,缓缓将叶片吞没。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低声:“欢迎光临,老朋友。”
他转身走向草棚,脚步很轻。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那片刚被埋下的薄荷叶,叶尖忽然轻轻一颤。
一滴露水从叶尖滑落,砸进土里。
落地的瞬间,露水泛出一丝极淡的黑雾,如同呼吸般,一闪而逝。
陆无尘的脚步没有停。
但他腰间的玉佩,突然亮了一下,微光转瞬即灭,像是眨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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