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尘的手指刚把那根带金纹的黄瓜轻轻放回土里,指尖还没来得及抽离,脚下的灵田忽然轻轻一颤。
不是地震,也不是风动,而是整片田地像被人从地底敲了三下,节奏分明,像是某种暗号。
他皱了皱眉,正想骂一句“谁家地鼠半夜蹦迪”,腰间的咸鱼玉佩却猛地一烫,比酒道人那晚还烫得离谱。玉佩上的齿轮纹路“咔”地转了大半圈,速度快得几乎冒烟。
“又来?”他嘀咕着想往后退,脚跟还没挪,眼角余光却瞥见田边那只破酒葫芦——就是酒道人留下的那只——正自己晃了起来。
葫芦口朝,金纹从壶嘴一圈圈往上爬,像是有人在里面点了一盏灯。那光不刺眼,反倒温润,像陈年老酒在杯中晃荡时泛出的琥珀色。
“我靠,这破葫芦还能自发热?”陆无尘下意识摸了摸玉佩,又看了眼灵田里那根刚埋下去的黄瓜,“你们俩是约好了要搞行为艺术?”
话音未落,葫芦口“啵”地一声,吐出一缕金光。
那光不散,反而在空中凝成一道细线,缓缓扭动,像条醉酒的蛇。它盘旋一圈,突然冲向灵田中央——正是那片埋过咸鱼玉屑的地方。
泥土“哗”地翻开,无声无息,像是被无形的手掀开。一点微光从土里浮起,与金线一碰,瞬间炸开一圈涟漪。
涟漪所过之处,空气像是被煮沸了,泛起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波纹。瓜叶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银色纹路,细密如蛛网,拼成一个残缺的阵图,只闪了一瞬,又悄然隐去。
陆无尘张了张嘴,本想“这瓜田改行当符箓铺了”,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因为他看见,那缕金光在空中凝得越来越实,最后竟化作一道人影。
是人影,其实也不太像。更像是由酒香、光影和某种不清的执念拼凑出来的轮廓。身形修长,披着半截残破剑鞘,袖口空荡荡的,像是断了手。
唯一清晰的,是一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跳动的火光,像极了醉酒之人眼底最后一点清明。
“谁?”白璃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人影未至,冰火双翼已悄然展开,护在陆无尘身侧。
那光影没理她,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陆无尘腰间的玉佩。
“它……认得我。”声音沙哑,像是从一口老井里捞出来的,“当年,它还在她腰上挂着。”
陆无尘眼皮一跳:“她?谁?你这酒鬼投影还带家属的?”
光影没回答,反而轻轻一挥手。
刹那间,空中浮现出几幅断续的画面——
一片焦土,穹裂开,黑雾如潮水般涌来。
一名女子立于山巅,背影单薄,手中长剑断裂,剑尖坠入深渊。
她转身,将最后一缕剑气封入一只酒葫芦,轻声:“若他归来,便以此魂为引,唤醒沉剑。”
画面戛然而止。
光影微微晃动,像是耗尽了力气,声音低了几分:“她不是死了……是把自己炼进了酒里。”
陆无尘愣住。
白璃却忽然开口:“那剑……为何会选她?”
光影缓缓转头,火光般的眼眸落在陆无尘身上:“因为……她等的人,本该是他。”
“我?”陆无尘差点笑出声,“大姐,我连酒都喝不醉,你让我背这么重的锅?”
“不是你。”光影轻颤,“是你体内那缕……未醒的道。”
空气静了一瞬。
五爪金龙不知何时从瓜藤上滑了下来,龙角微微发亮,尾巴无意识地卷住了陆无尘的脚踝,像是怕他突然跑路。
“主人……”它声嘀咕,“这剧情,怎么听着像我时候听的‘剑与酒的悲恋故事’?还是免费送主角当接盘侠那种。”
陆无尘没理它,只是盯着那光影,忽然问:“所以你现在出来,是想让我替她报仇?寻回宝剑?还是……酿一壶人肉老酒?”
光影摇头:“我只是……残念。每被酒气唤醒一次,便消散一分。今日能现形,是因为你的血……动了。”
“我流鼻血了?”陆无尘一脸怀疑。
“是道血。”光影缓缓抬起“手”,指尖轻点虚空,“鸿蒙未封时,你饮过那杯酒。她为你封剑,你为她……忘霖。”
陆无尘心头一震。
他下意识摸了摸玉佩,却发现那齿轮纹路竟在缓缓逆时针转动,速度越来越快,像是在回应什么。
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系统界面,竟然自己弹了出来。
但和以往不同。
原本搞怪的卡通字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古朴的篆体,像是刻在青铜器上的铭文。背景不再是咸鱼躺平图,而是一幅模糊的画卷——画中一人执壶,一人持剑,站在星河尽头。
任务栏缓缓浮现四个大字:
收集上古酒方
下方还有一行字:任务绑定——酒道人遗愿·一
陆无尘盯着那行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
系统语音响起,不再是机械音,而是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几分熟悉的嗓音,像是从酒坛深处传来:
“……你终于回来了。”
他没动,也没话。
白璃却皱眉:“这系统……刚才还在话?”
“不是系统。”陆无尘低声,“是酒里的东西。”
他抬头看向那道光影,却发现它已经开始变淡,像是被风吹散的烟。
“你就这点本事?”他问,“出来讲个故事,然后消失?”
光影微微晃动,像是在笑。
“故事……还没完。”它抬起手,指向酒葫芦,“酒在,剑就在。剑在,她就在。你若不愿醒……那便继续当你的咸鱼。”
完,它缓缓抬起残破的剑鞘,轻轻一叩虚空。
“但总有一日,你会闻到那酒香——不是醉生梦死,是……她酿的那杯。”
话音落,光影彻底消散。
酒葫芦“啪”地倒地,壶身多了一道细的裂纹,像是被什么力量撑开过。
陆无尘站在原地,没动。
玉佩还在发烫,齿轮纹路停在半圈,像是卡住了。
白璃看了他一眼,没问“你还好吗”,也没“别想了”,只是轻轻拍了拍他肩上的土,转身回屋去拿扫帚。
五爪金龙缩了缩脖子,声嘀咕:“主人,咱们……还种瓜吗?”
陆无尘低头,看着脚边那只裂了缝的酒葫芦,忽然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葫芦口还残留着一丝酒香,淡得几乎闻不到,可他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手指微微一颤。
他没话,只是把葫芦塞进了怀里。
然后蹲下身,一言不发地开始翻土。
五爪金龙瞪大眼:“主人?你这是……要扩种?”
陆无尘没理它,继续挖。
土翻到一半,忽然“叮”一声,铲子碰到了什么硬物。
他伸手一掏,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碎片——像是陶片,又像是壶嘴的一部分,表面刻着半个符文,与玉佩背面的纹路隐隐呼应。
他盯着那碎片,忽然轻笑了一声。
“行吧。”他把碎片揣进袖子,站起身,拍了拍手,“瓜熟了,也该换个口味了。”
他抬头望,云层稀薄,月光洒下来,照在酒葫芦的裂纹上,泛出一丝微不可察的金光。
就在这时,灵田深处,那点曾闪现过微光的土地下,又一次轻轻一颤。
一道极细的光丝,从土中钻出,悄然缠上他的鞋底,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线,轻轻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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