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还在灵田上空盘旋,像一群不肯散去的萤火虫。陆无尘刚迈出一步,脚底就传来一阵轻微震颤,灵田边缘的瓜藤猛地抽搐了一下,藤蔓上的金芽齐刷刷转向他,仿佛在行注目礼。
“别这么看着我,”他挠了挠发梢里的泥土,“我又不是食堂打饭师傅,不负责给你们分灵气。”
掌心那条咸鱼纹路轻轻一摆,顺着经脉滑到指尖,尾尖点地,像是在测量土壤湿度。陆无尘啧了一声:“你还真把自己当园丁了?”
他蹲下身,手指在田埂上划晾线,瓜子壳从袖子里哗啦啦滚出来,围成一圈:“从今起,这儿归我讲道。谁爱听谁听,不听也别挡着别人晒太阳。”
话音刚落,灵田中央那株被魔树毁过又重生的向日葵突然抖了抖花盘,一粒黑籽“啪”地弹出,正中他额头。
“哎哟!”陆无尘捂着脑门,“打人不打脸,伤树不伤种——这是要造反?”
那颗种子落地生根,转眼长成一块歪斜的木牌,上头歪歪扭扭刻着四个字:种道即修道。
围观的修士们面面相觑。有人冷笑:“种田讲道?那我回家种红薯也能成仙?”
另一人摇头:“怕不是魔气入脑,刚觉醒就疯了。”
角落里一个外门弟子声嘀咕:“可刚才那金光……是真的。”
陆无尘懒得搭理,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看,几粒松子躺在里头,沾着口水痕迹。
“昨儿啃松子剩的,”他嘀咕,“也不知道算不算功德圆满。”
随手一撒,松子落地没声儿,灵田却猛地一颤。泥土翻涌,三根嫩芽破土而出,蹭蹭往上窜,枝干扭曲盘绕,眨眼长成一株三人高的苍松。
树皮斑驳,枝杈然成“问”字形,风一吹,整棵树沙沙作响。
然后,它开口了。
“何为道?”
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钟鸣砸进识海。全场修士齐齐一震,有人手里的灵符当场自燃,有趣田发麻,差点走火入魔。
“树……树话了?”
“我幻听了?”
“它问我‘何为道’?我上个月连‘气腐都没找到!”
陆无尘坐在瓜藤搭的简易蒲团上,晃着腿:“你们不都爱问‘道在何处’?现在道在树上,自己问去。”
没人敢动。
那松树又问:“若修道如攀山,你为何停下?”
“若地不仁,你为何仍求长生?”
“若懒是罪,为何道不罚云朵?”
最后一句出口,陆无尘差点笑出声:“这树挺懂我。”
白璃站在人群后,狐尾无意识地卷了卷,耳后鳞片一闪即逝。她没话,只是盯着那棵树,像是听见了什么只有她能懂的回音。
就在这时,松树突然剧烈摇晃,树皮龟裂,无数松针簌簌脱落,如雨般射向众人。
“心!”有人惊呼,纷纷祭出护盾、灵器、符箓,一时间灵光乱闪,阵法乱炸。
陆无尘却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眨:“躲什么?这是福利发放。”
松针穿体而过,不伤皮肉,反而在识海中凝成文字。有人眼前浮现一篇《松息吐纳法》,有人看见《根脉导引图》,更有甚者,直接在脑海里听见一段口诀,字字清晰。
白璃抬手接住一枚松针,指尖微光流转,那针竟化作一卷虚影功法——《万松引气诀》。她刚扫一眼,功法文字便自动调整,残缺章节凭空补全,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经络死角,都被标注出三条隐脉路径。
“这功法……会自己长?”她低声自语。
不远处,一个满脸痘印的外门弟子呆呆站着,手里捏着一枚松针。他资质平平,连基础引气都练了五年,可此刻,功法入脑,竟自动剔除复杂口诀,简化成三句顺口溜:
“吸气像打哈欠,呼气像叹气,走路别驼背。”
他挠头:“这……这也行?”
话音未落,体内竟真有一缕微弱气流顺着脊柱缓缓游走。
“我……我通了?!”他原地蹦了一下,差点把松针甩出去。
人群骚动起来。
“我的功法补全了!”
“我这残卷居然能用了!”
“它怎么知道我最怕背口诀?”
陆无尘靠在瓜藤架上,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里头装的是灵田新酿的黄瓜汁,酸得他直咧嘴。
“明白了吧?”他抹了抹嘴,“道不是抄来的,是长出来的。你们念一万遍‘地玄宗’,不如这棵树打个喷嚏。”
有人不服:“那你这功法能传多久?明日再来,还能有松针?”
陆无尘懒洋洋抬头:“明?明我可能改种西瓜了。西瓜籽讲《躺平凝神法》,保证比这还简单。”
“可……可这终究是异象,非正统传承!”一名长老模样的人站出来,袖袍一挥,“修道贵在苦修,岂能靠种树取巧?”
陆无尘瞥他一眼:“巧?你看看你丹田,堵得跟早高峰的城门一样。我这叫疏通,不叫取巧。”
那长老脸色一红,刚要反驳,忽觉胸口一松——他卡了二十年的瓶颈,竟在松针入体后隐隐有松动迹象。
他张了张嘴,最终憋出一句:“……这树,能多种几棵不?”
陆无尘咧嘴一笑:“多种?它刚炸了,得歇会儿。”
话音未落,那株苍松的残干突然“咔”地一响。树心裂开,露出一粒金灿灿的松子,静静悬浮。
陆无尘眯眼:“哟,还带返祖的?”
他刚伸手,那松子却自行飞起,绕着灵田盘旋一圈,最终落在木牌顶端。木牌微微发亮,原本歪斜的“种道即修道”四字,竟缓缓渗出暗金纹路,组成一幅微型阵图。
“这下连阵法都省了?”他啧啧称奇,“系统,这算不算被动升级?”
系统没回话,但掌心的咸鱼纹路轻轻摆尾,像是在点头。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有人盘膝而坐,开始默念刚得的功法;有人心翼翼收集地上的松针,像捡宝贝;更有几个年轻弟子直接跪在灵田边,捧起一抔土,郑重收进玉海
“这土……能种出这样的树?”
“回去试试种在自家后院?”
“别傻了,这得是他的手种的才校”
陆无尘没管这些,他盯着那枚悬浮的金松子,忽然伸手一眨
松子入掌,温润如玉。
他低头看着,忽然道:“你们,要是我种根黄瓜,它会不会讲《咸鱼大法》?”
没人接话。
他笑了笑,把松子往土里一埋:“算了,还是让它自己决定长啥。”
泥土合拢,金光一闪。
下一瞬,整片灵田的植物同时轻轻摇晃,瓜藤、灵稻、变异紫竹,全都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微微低首。
像在行礼。
像在认主。
白璃站在风里,狐尾缓缓放下。她看着陆无尘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又像把整个地的规则,重新种了一遍。
就在这时,掌心那枚刚埋下的松子,突然破土而出。
不是发芽。
是开口了。
“你真的相信,懒,也能成道吗?”
陆无尘愣住。
他低头,看着那颗悬浮在半空、吐人言的松子,嘴角慢慢咧开。
“不然呢?”他反问,“你都成精了,还不信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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