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葫芦挂在腰间,那根半寸长的血芽正一颤一颤地蹭着他的后腰,像只认主的虫子在挠痒。
陆无尘没动声色,只是把瓜子袋往摊子上一拍,高声道:“今日特价,买一送一,避魔瓜子限量五十包,先到先得——错过这村,可就没这鬼市了。”
白璃站在三步外,狐耳微微偏转,盯着街角那根竹杖。
盲眼老者不知何时来了,灰布衫,旧草鞋,竹杖点地,不偏不倚,正落在陆无尘昨日嗑出的三瓣瓜子壳摆成的三角上。
“年轻人,”他嗓音沙哑,“你种的瓜,不该往东边长。”
陆无尘眯眼,笑得像只刚偷完鸡的狐狸:“哦?那往哪儿长?往您脚底下钻?”
老者不动,竹杖却缓缓抬起,指向城外:“桃林花开得不对劲,根不扎土,脉不连气。你若不信,随我走一趟,看看那树下埋的是不是棺材板。”
五爪金龙从灵田空间探出半个脑袋,龙角上还沾着泥,嘀咕:“这老头……怎么话跟地府催命似的?”
“催命好啊,”陆无尘慢悠悠收摊,“催命才有加班费。”
他顺手把一粒避魔瓜子塞进鞋底,系统界面一闪:【检测到同类魔气波动,来源:前方三丈,目标心跳频率与宿主酒葫芦内血芽同步率73%】
“哟,”他低笑,“还是个亲戚。”
一行人出城,桃林在望。
十里桃林,粉白如雪,风没吹,花瓣却一片片落下,每一片都精准地朝东飘,落地时拼成个歪歪扭扭的“井”字。
“这花落得比算命先生写签文还准。”陆无尘蹲下,指尖拨了拨土壤,“没虫,没根,连蚂蚁窝都没营—这地,比酒馆后巷还干净。”
白璃抬手,一缕银火跃出指尖,轻触最近的桃树。
火光刚碰树皮,瞬间被吸得无影无踪,地面却浮起一道暗红纹路,如血丝般蜿蜒向东,与灵田中那道如出一辙。
“地脉连着。”她收回手,“方向一致,流速更快。”
“看来咱们的魔种搬家还挺赶时间。”陆无尘拍拍手,“金龙,开工。”
五爪金龙不情不愿地跳出,龙角往地上一杵,咚——
裂了。
一道细缝从角尖蔓延而下,黑血顺着纹路渗出,滴在泥土上,嗤地冒起白烟。
“哎哟!”它缩回脑袋,“这土里埋的不是树,是棺材皮!还刷了魔漆!”
陆无尘摸了摸下巴:“看来老头没骗人,这儿真有东西。”
他转头看向陈伯:“您这双‘眼’,是租的还是买的?怎么专挑有棺材的地方亮?”
陈伯不答,只将竹杖缓缓插入桃林中央。
杖尖入土三寸,整片桃林突然一颤。
花瓣停止飘落,树枝扭曲,树皮皲裂,露出底下灰白骨质——哪是什么桃树,分明是根根人骨交错堆砌,缠绕成林,而脚下大地轰然塌陷半寸,一座圆形祭坛自地底浮现,由碎骨与黑石垒成,中央一口黑棺静静矗立,棺面刻着两个古字:归元。
“我怎么花开得这么整齐,”陆无尘啧了一声,“原来是集体守灵。”
白璃已退至他身侧,狐尾微张,银火在指尖跃动。
就在这时,地底窜出数道血藤,如活蛇般缠上她脚踝,藤上符文闪烁,与魔种表面纹路同源。
“退!”李轩拔剑,剑光如电斩落。
血藤应声而断,却未落地,瞬间化作黑雾炸开,腥风扑面。
黑棺震了一下。
棺盖无声滑开一线,无数黑影自缝隙中涌出——不是蝙蝠,是雾,凝成的蝙蝠,每只眼中都浮着一张微型鬼脸,无声咧嘴,朝众人扑来。
系统界面瞬间雪花乱跳,提示音断断续续:【警——意——染——知—断——】
“瓜子!”陆无尘一把掏出剩下的避魔瓜子,撒向白璃、李轩、五爪金龙,“含嘴里,别咽!”
三人迅速含住,系统提示恢复:【免疫生效,持续三时辰】
黑雾蝙蝠撞上白璃周身银火,竟被灼出焦痕,纷纷避退。
“有意思,”陆无尘眯眼,“怕火?还是怕她?”
他低头看向酒葫芦,血芽正剧烈颤抖,仿佛感应到什么。
“系统,记录一下,”他轻声,“这玩意儿见血亲了。”
他拔开葫芦盖,对着蝙蝠群轻轻一晃。
血芽猛地伸长,一滴血珠自尖端坠落,砸在地面。
轰!
血珠炸开,一圈半透明结界瞬间扩散,黑雾蝙蝠撞上即溃,鬼脸扭曲,发出无声尖啸。
“报销。”陆无尘把葫芦挂回腰间,“下个月伙食费翻倍。”
结界边缘,一株半透明的向日葵破土而出,花瓣纹路如眼,缓缓转动,盯着黑棺方向。
五爪金龙盯着那花,嘀咕:“这花……怎么长得像在看我?”
“别自作多情,”白璃冷声道,“它在看棺材。”
黑棺缝隙中,黑影仍在不断涌出,数量不减反增,如潮水般扑向结界。
陆无尘往后退了半步,脚跟踩到一块松动的骨砖。
他低头,瞥见棺角刻着半枚符印——与他酒葫芦底部那道几乎一模一样。
“巧了,”他喃喃,“葫芦和棺材,还是同一家店定制的?”
李轩挥剑斩开三只逼近的蝙蝠,剑锋划过黑雾,竟传出一声低语:“主人……等你回家。”
他一怔,剑势微滞。
蝙蝠群趁机逼近,结界开始出现裂纹。
“金龙!”陆无尘喊。
“在烤红薯!”金龙缩在结界角落,爪子捧着一块焦黑的薯块,“这都关键时刻了,能不能先让我把这顿吃了?”
“不吃就凉了。”陆无尘淡定补刀。
金龙一激灵,把红薯往嘴里一塞,龙角对准黑棺,蓄力喷吐。
火焰未出,黑棺突然剧震。
棺盖彻底掀开,一股浓稠黑雾冲而起,凝聚成巨大蝠影,双翼遮,俯视众人。
陆无尘眯眼:“这下不是限量款了,是典藏版。”
他摸向酒葫芦,血芽已缩回半寸,安静如初。
“系统,结算加班费的时候,能不能把精神损失算进去?”
【……】
系统没回。
白璃突然低哼一声,耳后浮起一片细密银鳞,血藤残渣竟在她脚踝上微微退缩。
“你受伤了?”陆无尘问。
“没樱”她摇头,“只是……它怕我。”
“怕?”他笑了,“看来咱们狐姑娘,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黑雾蝠影俯冲而下,结界轰然炸裂。
陆无尘一把将白璃拽到身后,酒葫芦高举,血芽再次伸长,滴落第二滴血珠。
血珠未落地,半空中却被一道无形之力截住。
悬浮。
静止。
然后,缓缓转向陆无尘,像一只倒流的泪。
他瞳孔微缩。
那滴血,正映出黑雾中的景象——无数鬼脸张嘴,齐声低语:
“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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