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皇城的琉璃瓦在残阳下泛着金红交辉的光晕。神武大帝轩辕离立于紫宸殿的丹陛之上，手中摩挲着一枚通透的白玉佩，玉佩上雕刻的 “下太平” 四字被摩挲得温润发亮。晚风穿过殿角的铜铃，送来阵阵清越的声响，却吹不散殿内沉凝的气氛。
“陛下，老臣昨日观凤鸣书院那边的星象有异。” 一道身影如墨色剪影般出现在殿门处，他身着绣着星辰图案的紫色道袍，手持一柄拂尘，银发用玉冠束起，面容清癯，正是神武帝国国师夜澜风。此人追随轩辕离二十余年，不仅精通玄术星象，更以智谋辅佐帝王稳固江山，是帝王心腹中最特殊的存在。
轩辕离转过身，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流动着暗光：“哦，是何解？”
“依老臣之见，此星象所对应之为新圣人。” 夜澜风稽首行礼，声音平和中带着几分玄妙，“臣夜观象，见紫微星旁忽现一颗异星，光芒虽弱却异常清亮，正是指向凤鸣书院方向。派人探查之下，果是这陈宇近来在书院大放异彩。经学课上能与三皇子辩论礼法，引经据典连老夫子都赞不绝口；算学课上更以新奇之法解《海岛算经》，连吴玄烨都对其刮目相看。”
他拂尘轻挥，指尖似有微光流转：“更难得的是文地理课，他提出‘大地如球’的猜想，与古籍之浑’暗合，观星台的老供奉，这少年的见识已远超寻常学子。昨日实验课，他仅凭调整杠杆支点，便轻松撬动三十斤铁块，连奇门机关术都触类旁通，倒像是得了机点拨一般。”
轩辕离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指尖在白玉佩上轻轻敲击：“哦？这陈家子倒是让人琢磨不透。本帝记得他初入京城时，还带着几分平凡子弟的拘谨，如今倒成了书院里的翘楚。国师觉得，此子气运如何？”
“气运鼎盛，却藏而不露。” 夜澜风抬眼，目光仿佛能穿透殿宇直抵苍穹，“臣观其命盘，虽无法参透，却的确有辅国之才。且据书院传来的消息，二皇子轩辕凤近日与他往来甚密，常一同出入藏书阁，甚至在演武场切磋过剑法。二皇子仁厚，若得此子辅佐，如虎添翼。”
轩辕离缓步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凤儿性子仁厚，却少了些决断。若真能得一良才辅佐，于他、于神武帝国都是幸事。”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夜澜风，“国师觉得这陈宇，可堪大用？”
夜澜风沉吟片刻，拂尘搭在臂弯：“此人学识毋庸置疑，更难得的是心性沉稳。面对南宫家的挑衅不卑不亢，解答同窗疑问时毫无保留，可见并非心胸狭隘之辈。只是……” 他话锋一转，“据臣的了解，他似乎对朝堂之事兴趣不大，更多时候沉浸在家族与江湖之中，仿佛只想做个闲散学子，这或许与他的性格有关，暂无汲汲于功名之相。”
“心不在家国，不代表不能为国所用。” 轩辕离打断他，语气带着帝王特有的笃定，“少年人有自己的坚守，总好过那些汲汲营营之徒。再，” 他眼中闪过一丝洞察，“本帝看他并非无情之人。黑风口舍身救下陈紫瞳，书院里护着陈墨不受欺凌，可见其重情义、明是非，绝非大恶之徒。”
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事，眉头微蹙：“之前秦川在幻境中所见，他有诛杀帝王、祸害帝国之举，如今看来，怕是有出入吧？国师精通幻术，对此有何见解？”
那是去年秦川回来时的事情，在追查异象由来时，于常乐镇遗迹中的幻境里见到陈宇手持利刃刺穿轩辕离，身后是烽火连、民不聊生的景象。当时轩辕离虽有疑虑，却也命人暗中监视。
夜澜风眼中精光一闪：“陛下有所不知，幻境内的场景之所以称之为幻象，正是因为真假难分，虚幻之象，实在不足以确认真伪，也有很大的可能，现实与幻境完全相反。”
轩辕离若有所思地摩挲着玉佩：“如此来，秦川的幻境，怕是有人布下的迷局，意在挑拨朕对陈家的信任，甚至想借朕之手除去这颗可塑之才。” 他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看来就算是仙人，也有穷凶极恶之徒，想要对帝国有所不利。”
夜澜风拂尘轻扫：“朝堂本就是各方势力角逐之地，陈家掌控铁矿，如今势力渐长，而陈宇又展露如此锋芒，自然成了众矢之的。不过依臣之见，陈宇这颗异星，倒是能搅乱这潭浑水，让真相浮出水面。”
“继续盯着。” 轩辕离最终道，语气恢复了平静，“但不必过于严苛。给这陈宇一些空间，朕倒要看看，这块璞玉能打磨出怎样的光华。” 他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仿佛已预见多年后，那个站在朝堂之上，辅佐皇子安定下的身影。
夜澜风闻言，忽然上前一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拂尘在手中轻轻一转：“其实老臣倒有一法子，可以两全其美。”
轩辕离见他这副神情，知道必有妙策，顿时来了兴致，转过身走到龙椅旁坐下，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是何方法，国师快快来。” 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出几分期待。
夜澜风缓缓抚上自己颌下那缕银须，指尖轻轻捻着，沉吟片刻后娓娓道来：“大帝您看，这陈宇既不喜朝堂束缚，我们便不给他实权，不让他卷入那些繁杂的朝务纷争。但也不能让他一直游离在外，总得让他感受到大帝的惜才之心。不如就给这陈家子一个朝廷客卿的身份，虽无实权，无需每日上朝，却也终归在朝廷编制之内，算是我神武帝国的人了。”
他顿了顿，眼中光芒更盛：“不如就让他去大理寺做个没有官阶的使臣，大理寺常有一些涉及算学、工程的案子，正合他的所长。他既可以发挥才能，又不会被官场规矩所困，平日里依旧能去书院研习、做他的实验。这样一来，既不会限制他的自由，又能让他在潜移默化中了解帝国政务，知晓陛下的良苦用心，岂不两全其美？”
轩辕离听完，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紫宸殿中回荡，带着如释重负的畅快：“哈哈哈哈，你个老狐狸，这般迂回巧妙的办法都能想出来！既顾及了他的性子，又能将他稍稍纳入帝国的体系，好！真是好！” 他拍了拍龙椅扶手，语气斩钉截铁，“那就依你的方法去办！明日便拟一道旨意，宣陈宇进宫领旨。”
夜澜风躬身领命，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殿外的铜铃被晚风拂动，发出悦耳的声响，仿佛在为这桩决定喝彩。
正如夜澜风所言，第二日陈宇收到圣旨时，还真的有被人将了一军的感觉，真是不好拒绝，只有应下这门差事，乖乖入了宫，领了封赏，然后去大理寺任职。
翌日清晨，陈家府邸的庭院里还弥漫着草木的清香，露珠在青石板上闪着晶莹的光。陈宇刚在演武场练完一套拳法，额角沁着薄汗，贴身厮阿福正递上毛巾，就见管家陈忠满脸焦急地从月亮门跑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袍。
“公子！公子！宫里来人了！是传大帝旨意，正在前厅等着呢！” 陈忠的声音带着颤音，显然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
陈宇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心头莫名一紧。这皇城内安静了好一段日子，怎么会突然有圣旨颁来？他来不及细想，接过陈忠手里的锦袍快步走向内院换衣。这件石青色的锦袍是去年年关时陈玄漓特意让人做的，领口绣着暗纹，既不失体面又不张扬，正适合这种场合。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前厅，只见两名身着孔雀绿锦袍的内侍正端立在厅中，为首者手里捧着一卷明黄的卷轴，卷轴边缘绣着精致的龙纹，一看便知是圣旨。厅内的气氛肃穆得让人不敢出声，连父亲陈员外都侍立在一旁，神色恭敬又带着几分不安。
“陈宇接旨！” 为首的内侍见他进来，终于抬了抬眼皮，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宇依着礼数跪下，膝盖触碰到冰凉的青砖，心中却在飞速盘算着可能的缘由。是昨日在书院实验课上的举动惊动了圣听？还是…… 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在清风茶馆偶遇的那位银发老者，也就是之前见过一面的国师夜澜风，当时对方看他的眼神就带着几分探究，此刻想来，隐约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奉承运皇帝，诏曰：陈家子弟陈宇，聪慧过人，学识渊博，于凤鸣书院屡展奇才，实乃栋梁之材。帝心甚慰，特封其为朝廷客卿，兼任大理寺使臣，无需每日上朝，许其自由研习，遇有疑难案件涉及算学、工程者，可参与审理。赐锦缎十匹，白银百两，即日入宫领赏任职。钦此！”
内侍的声音平板无波，字字却像锤子般敲在陈宇心上。他叩首谢恩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这旨意看似宽松 —— 无实权、不坐班，还能继续留在书院，可 “朝廷客卿”“大理寺使臣” 这两个头衔，却像无形的绳索，轻轻巧巧地将他与朝堂绑在了一起。
领旨起身时，陈宇望着那两名内侍被父亲心翼翼地送走，忽然有种被人将了一军的憋闷。他素来不喜官场束缚，本想在书院安安静静地钻研学问，可这道圣旨来得恰到好处，既给足了陈家颜面，又以 “惜才” 之名让他难以拒绝 —— 若是贸然推辞，反倒显得不识抬举，甚至可能连累家族。
“宇，这、这是大的好事啊！” 陈玄漓搓着手，脸上满是激动，“咱们陈家世代经商，从未有人入仕，你如今得了陛下赏识，真是光宗耀祖了！”
陈宇苦笑一声，扶着父亲坐下：“爹，不过是个闲职罢了。” 可他心里清楚，这闲职绝不简单。大理寺掌管刑狱，看似与他的学问无关，可圣旨里特意提到 “算学、工程”，显然是冲着他的特长来的，背后定然有高人筹谋。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夜澜风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暗自腹诽：这老狐狸，果然算计得精准。
入宫领赏的过程倒也简单。轩辕离并未召见，只是由礼部官员引着他去库房领了赏赐，又换了身象征客卿身份的青色官袍。那官袍料子上乘，却没有繁复的纹饰，倒也合了他不喜张扬的性子。
从宫城出来，陈宇直接前往大理寺。刚到门口，就见一位身着绯色官袍、腰佩金鱼袋的官员迎了上来，正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陈宇连忙上前拱手行礼：“下官陈宇，见过寺卿大人。” 他特意用了 “下官” 的自称，姿态放得很低。
大理寺卿见状，连忙伸手虚扶：“陈使臣不必多礼。陛下有旨，陈使臣虽无品级，却也是为朝廷效力，无需行此大礼。”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丝毫没有因为陈宇无品无级而轻视，“本官已备好了办公的厢房，里面的典籍图纸您尽管用。”
陈宇跟着他走进一间雅致的厢房，里面果然摆满了各类卷宗，墙角还堆着几摞关于水利、建筑的图纸。大理寺卿指着这些东西笑道：“这些都是近年积压的疑难案子，不少涉及工程测算，正愁无人能解，如今有陈使臣在，可算得遇良才了。”
陈宇看着那些卷宗，忽然明白过来。这哪里是让他任职，分明是给了他一个研究古代工程与数理的绝佳机会。大理寺的案子大多涉及实际应用，远比书本上的理论更具挑战性。
他拿起一卷关于黄河堤坝的卷宗，指尖划过上面的水利图，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意。或许，这个 “差事” 也并非那么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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