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道提笔，把鼻头隆起处心翼翼地又往里修了一圈。
“不对，再一点。”
男子纠正，司空道唔了一声，再次修了一圈，一边问那男子：“这样？”
男子仔细看了看，犹豫不决：“好像是。”
“你再看看，嘴巴可有什么不对劲？”
司空道耐心地问。
男子盯着画中的画像，像又不像，但是不上来哪里不对。
那人平日老耷拉着眼，嘴唇什么的倒是想不起来具体什么样子。司空道默默地，再次修改。
一刻钟后，司空道叫那男子重新看那画像：“再看看？”
男子再次看向那画像，又了几句话，司空道逐一改。
院子中的周锦绣一直站着看，一旁的双瑞给他搬凳子，他摇手谢绝。双瑞知他焦急，跑进去，盯着司空道画画，似乎这样能快些。
司空道也是大汗淋漓，这人得模棱两可，比早上那丫头可得模糊多了。他中间停了手，一边让司昭给他按摩肩膀，一边听那人，只是叫他反复，不许他停。
一刻钟后，他重新提笔修改.....
然后，他以询问的目光看向那个男子。
男子终于点头，大致就是这样，再多的他也记不起来了。
周锦绣见画像得到确认，松一口气。
父女俩背了画筒离开，临走时，司昭回头看了一眼周锦绣，见他正吩咐双瑞，立刻找人把此画照样临摹十几二十幅，分发下去，让他们赶紧寻人去。
父女俩回到家，西晚霞正染红胡同口的蒸糕挑子。
“回来了！“元太太白麻粗布围裙沾着白面，怀里竹匾码着热气腾腾的蒸糕，“新磨的粟米面掺了枣子，趁热尝尝。“蒸糕的甜香混着胡同里此起彼落的炊烟，飘过青砖墙头晒着的干菜。
司昭接过温热的蒸糕，绵软的蒸糕，裹着红糖的香味，她放下，从荷包里摸出二块桂花糖来，给元细珍吃。
元太太回头叫了二声，很快，元细珍就从屋子里跑了过来，剥了糖塞进嘴里，又抓了一块蒸糕，元太太，你吃了糖，蒸糕该不甜了。
元细珍挤眼，我两样一起嚼，不就甜了？
元太太去灶屋里掀了二个青花大碗拣了糕，堆满了，叫林妹和司昭端过去给隔壁林家和刘改花她们吃。
细珍和司昭端了蒸糕往隔壁去，到了门口，两人站住，虚掩的门里漏出清亮的声音：“...前日侍经筵讲《尚书》，殿下还赏了碗朱雀羹......”
“啥叫朱雀羹？”
刘改花好奇的声音响起。
“这个我也不好，里头加了好些珍贵的药材，那个燕窝知道吗？就是金丝燕吐唾沫星子垒的窝！知道多金贵不？”
刘良文的声音顿了顿，继续：“只有悬崖峭壁上才樱采燕人腰里拴根草绳就往上爬，底下是几十丈高的礁石和海浪，摔下去骨头渣子都燕窝。十两雪花银，也就买得起这么一匙！谢家的太太奶奶们也吃，不过。”
“我吃的那碗，里头加的是‘官燕盏’，贡品里的尖儿货！宫里贵人才吃得起。太子怕师傅们讲课口燥，特意给炖的。这哪是吃食？这是吃身份！吃排场！”
听到这里，细珍扬声叫道：“大娘，我娘叫我送蒸糕来。”
屋内的刘大娘就笑着迎了出来，接过细珍手中的碗，去灶屋拿腾碗去了。
细珍看着端坐在长条凳上的刘良文，好奇地问，那点心能带出来不？
刘良文就笑，那哪能呢？进出宫门有侍卫搜身，要是从身上搜出来这东西，偷点心吃，遭罚不，传出去，可是丢死人。
细珍就笑。
林大娘捧着换下来的空碗和司昭一起过来，八卦地凑过来：“听大人现下掌着圣上的起居注？”
“正是！”
刘良文矜持地点一点头，一边想着定是老娘嘴巴快，同她的，不然，林大娘一个粗鄙的妇人哪里懂得什么起居注？
“哎哟那可是大造化！”林大娘把青花大瓷碗往司昭手上一塞，神秘地：“听你得记下皇上每日吃几碗饭？”
刘良文噎了噎：“也不是。”
“昨儿街口刘铁嘴书，讲起居注大人，皇上上茅厕，用几张草纸都写得真真儿的！不能少写一张。”林大娘笑得欢快。
“书的哪里能当真？”
刘老娘也进来，从里屋捧出来一个盒子，描金漆盒里码着六枚点心：“这是良哥儿送来的新鲜点心，尝尝鲜。”
刘改花悄悄嘟了嘟嘴，这东西统共就6枚，娘一下子全都给拿了出来，可是亏大了。
司昭瞥一眼刘良文。八品鹭鸶补服在粗木凳上铺开一片青云，玉带歪斜着卡在肋骨处，与谢府不同，此刻他脸上挂着异常亲和的笑，看着他娘耐心地分发点心，补充一句：“荔枝酥，大家尝尝。”
林大娘手里端着巧的点心，没有舍得吃，是要留给刘大虎。刘良文就又拣了一枚放在她手心里，给她带回去，林大娘笑嘻嘻地收了，又夸了他好几句，他就是气派，进了谢家，就是不一样云云。
刘良文笑而不语，然后见一旁的司昭没有拿，就看了她一眼，伸手又去拿了一枚，递给她。
司昭摆手。
刘良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一旁的林老娘接过来，塞给她，好吃的。
几人又了几句闲话，司昭她们回到对过院子。
回到屋子，司昭把手中的荔枝酥放在桌上，方方正正的点心，裹了好几层油酥，看着诱人。
这道点心，是谢家的厨子做的，听谢墨梅尤其喜欢，隔几日就要厨子做一回。
这刘良文近来跑得勤快，以往是半月一次，现在是三五日来一次，每次来，都带些东西过来，刘老娘也都大方地的分发给邻居。听他方才所，他现在在翰墨院是过得春风得意，仕途顺心。
司空道叫她吃饭，青菜炒肉片，配着蒸糕吃，端潦子摆在门口，一边同井台边的元朗话。
元朗刚到家，脱了外头的官衣，换了长衫，正蹲在井台边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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