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峥接过账本,修长的手指翻过账册扉页。
起初他嘴角还噙着笑,甚至用指尖点零某处对婉棠道:“林侍郎夫裙是大方。“
婉棠捧着茶盏抿唇轻笑:“臣妾原不知,一副头面竟能抵得上寻常百姓十年嚼用。“
翻页声忽然一滞。
楚云峥指节停在某页中央,骨节渐渐泛白。
他眉心先是微微蹙起,继而眉峰骤然压低,眼底的笑意如退潮般消散。
当看到萧尚书夫人送来的那套翡翠屏风时,瞳孔猛地收缩。
他声音里淬着冰渣,“这些东西,都是她们主动送来的?”
婉棠正用银签子挑灯芯,闻言茫然抬头:“是呀,夫人们都仰慕臣妾,可臣妾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她们仰慕的。”
话未完突然噤声,因为楚云峥的目光像刀锋般刮过她的脸。
“可有什么?”楚云峥问。
要知道,前朝后宫千丝万缕,买官卖官明令禁止,却也屡见不鲜。
没有人会毫无目的地讨好一个人……
烛影在楚云峥脸上投下深浅不定的阴影。
他忽然合上册子,力道大地震落案上两支狼毫。
婉棠似乎被吓到,茶盏“当啷“磕在案几上。
“皇上。”她怯生生去捡滚落的毛笔,“可是臣妾收错了?”
“可有什么?”楚云峥问。
婉棠眼中透着惶恐,轻声:“全部一字不落,写在了这儿。”
另一本册子,送到了皇上的手郑
上面全是惜棠院每一个访客会谈记录。
楚云峥凝视着她发颤的指尖,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四目相对时,婉棠清澈的眸子里盛满无辜:“宫中娘娘们赏的已经很多了,没想到前朝夫人们,竟比娘娘们还阔气。”
“臣妾着实是拿不定主意了。”
“不收,怕得罪位高权重的大人们。收了,又总感觉不对。”
“也怪臣妾,娘亲早早离世,也无人教导。”
楚云峥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也是,婉棠只是一个孤女而已。
她心翼翼,不过就是为了活着而已。
这样的女儿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楚云峥指腹摩挲着她下巴上浅浅的掐痕,忽然轻笑:“爱妃近日,倒是给朕寻了个好由头。”
婉棠垂眸掩住眼底暗涌,声音依旧绵软:“臣妾愚钝。”
楚云峥忽然起身,龙袍带起一阵冷风。
他大步走向御案,手指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中快速翻检,朱批过的折子被粗暴地扫到一旁。
婉棠下意识后退半步。
她低垂着头,却能清晰听见自己如擂的心跳声。
“果然......”
楚云峥手中摊开的几本奏折上,赫然是这几日送礼大臣的请安折子。
他修长的手指在某处墨迹上重重一划,突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婉棠悄悄抬眼,正对上楚云峥深不可测的目光。
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又仿佛暗流涌动的深潭。
她慌忙又低下头,装作不安地摆弄腕间的玉镯。
“棠棠。”楚云峥忽然唤她,声音温柔得令人心惊,“日后有人送礼,你照单全收。”
婉棠惊讶的抬头,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懵懂。
“若他们要你办什么事。”
楚云峥走近,带着龙涎香的气息笼罩下来,“你只管应下,然后告诉朕。”
“臣妾明白了。”她乖巧的福身,步摇的流苏在颊边轻晃,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
景仁宫的琉璃瓦上积着未化的雪,白薇踩着吱呀作响的雪屑进屋。
萧明姝正依在软塌上,看着书。
“娘娘,”白薇低声道,“东西都送去了,折子也递上去了,可皇上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樱”
萧明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咱们这位婉嫔娘娘,比本宫想的还得圣心啊。“
白薇皱眉:“是不是我们还是下手太轻了,只是寻常的送礼,再贵重,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萧明姝放下手中的书。
减淡淡道:“人是贪婪的,只有尝到了甜头,才敢放开手。”
白薇心中一喜,激动道:“那就下猛药,奴婢这就去通知他们……”
“蠢货。”萧明姝“啪“地放下剪刀,溅起几滴花汁,“买官卖官这种勾当,需要本宫亲自沾手?”
她捻起一朵残梅在指尖揉碎,“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自寻死路的蠢货。”
白薇会意,正要退下,却听萧明姝忽然道:“去景仁宫。”
“娘娘?”白薇一怔,“可王夫人已经被禁止入宫……”
“正因如此,”萧明姝抚了抚鬓边凤钗,笑意渐深,“本宫才更该去‘关心’一下咱们的静嫔妹妹。”
惜棠院的库房已经堆不下了,连廊下都摞着描金漆箱。
次日清晨,又有两位面生的美人在管事嬷嬷引领下前来拜见。
“娘娘万福。“领头的紫衣妇人笑吟吟福身,“这两位是江南织造局李大人府上的千金,特来给娘娘请安。“
婉棠斜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地用金护甲拨弄着一枚鸽血红宝石。
两位美人立刻上前行礼,身段如柳,声音似莺。
顺子眯眼细看,这般气度,哪像什么闺秀,分明是精心调教过的扬州瘦马。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紫衣妇人击掌,四个厮抬进两口沉甸甸的檀木箱。
箱盖一开,满室金光,竟是整整齐齐的金锭!
顺子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凑到婉棠耳边:“娘娘,这礼太重了。”
“金银细软尚且有些头,可这真金白银的,怕是……”
婉棠却眼前一亮,赤着脚就跳下软榻。
她竟亲自弯腰捡起一锭金子,放在嘴边轻轻一咬。
“李大人有心了。”她笑靥如花,将金锭抛回箱中,发出“咚“的闷响。
紫衣妇人眼中精光一闪:“娘娘,如今您是皇上身边的宠妃,不知道可否关照一二。”
“您瞧瞧,这两位姑娘也是水灵,日后留在您身边,您身边也有个人。”
“至于其他的事情。”
紫衣妇人眼眸微微发亮,意味深长地:“日后,她们只会和娘娘好好聊聊。”
“哦?”婉棠目光落在箱子上,粗略一打量,撇撇嘴:“这点银两,就想让本宫为你们卖命?”
“自然不是。”
紫衣妇人忙陪着笑,压低声音:“只是娘娘指点一二便可。”
“若她们的父兄能入京当差,自然会好好孝敬娘娘。”
“只要娘娘……”
话未完,顺子已经急得直跺脚。“娘娘!这等事已经牵涉到前朝,万万不可。”
“本宫知道了。”婉棠抬手打断,“改日本宫见着皇上,定会好好提点。”
待众人退下,顺子扑通跪下:“娘娘糊涂啊!这可是卖官鬻爵,”
“怕什么?“婉棠把玩着金锭,笑得真又贪婪,“如今不怕他们不送,就怕他们送太少了。”
顺子当真急得团团转。
脸上汗珠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急声:“娘娘,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
“最近送礼越发的蹊跷,只怕会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殿内金兽炉吐着袅袅青烟,顺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
“娘娘!那两个女子来历不明,既非京都官眷,又无世家背景,突然带着重金接近娘娘,背后必有蹊跷啊!”
他声音发颤,“若是有人故意设局,拿来做文章。”
婉棠倚在窗边,指尖轻轻拨弄着案上的一枚金锭,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无妨。”
顺子瞪大眼睛:“娘娘!”
“让她们送吧。”婉棠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今日的气,“本宫需要的,是十万两白银。”
她指尖一推,金锭“当啷“一声滚落在地,“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十、十万两?!”顺子浑身一抖,竟直接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地望着婉棠,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主子。
婉棠轻笑一声,亲自弯腰将他扶起。
她指尖冰凉,力道却稳:“顺子,别怕。”
顺子嘴唇哆嗦着,却见婉棠眸色深沉如潭,哪有半分平日里的娇憨贪财之态?
“本宫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钉,“你只管按本宫的做,日后自然明白。”
【虽然皇上应允了,但这人可是许家派来的人。算得上是许承渊的门生。】
【本来是个地方官,贪污受贿猖狂得很,可以是一个地方官供养了大半京官。迟早要出事,皇上正发愁怎么处理他们。】
【婉棠中计了,许家是想一箭双雕,既灭了婉棠,又能处理掉麻烦。哪怕皇上知晓,对方一味攀咬,满朝文武一闹,皇上想护着,也怕是有心无力。】
【他是皇上,还有,你们就没有发现,婉棠的真实目的吗?雪越来越大,路边已经开始冻死人了……】
婉棠轻叹一口气,双手抚在孕肚上,再次前往养心殿。
养心殿内。
楚云峥修长的手指在纸页上轻轻摩挲,眼底暗芒浮动,似在权衡。
“这个李崇义,贪墨军饷,结党营私,许承渊那边的裙是护得紧。”他冷笑一声,抬眸看向婉棠,“如今还敢将手伸到朕的后宫来,胆子不。”
婉棠低垂着眼睫,指尖轻轻绞着帕子,声音柔顺:“臣妾不懂这些,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楚云峥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似要看穿她的心思:“哦?那依你看,朕该如何处置?”
婉棠微微抿唇,露出一丝怯弱又犹豫的神色:“臣妾愚钝......只是想着,若只处置一个李崇义,背后之人怕是还会再找别的路子。”
她声音渐低,像是惶恐自己多言,“皇上恕罪,臣妾不该妄议朝政。”
楚云峥眸色微深,指节在案上轻叩。
殿内一时寂静,只听得烛芯“噼啪“轻响。
半晌,他忽然伸手,将婉棠拉到身边:“棠棠与朕的皇儿历经波折。”
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微隆的腹部,“明日朕有空,带你去报国寺,为皇儿祈福。”
婉棠眼中恰到好处地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染上忧虑:“可朝中事务繁忙......”
“无妨。”楚云峥轻笑,眼底却带着深意,“正好也让那些魑魅魍魉,再蹦跶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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