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惊,文抒杨本来坐在椅上,这时赶紧站起,风泣血和木归也连忙整理衣袖,在旁垂手而立,几位堂主更是纷纷侧身,恭恭敬敬地站定,娄之英暗道:“风泣血、木归等人在菠莲宗也算是一言九鼎了,就在江湖之上,也可是声名显赫的人物,眼下却如此诚惶诚恐,真不知这位宗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正暗自琢磨,忽地门板一张,广剑凉率先踏步进来,将木门牢牢扶住,面孔朝下盯着地面,竟不敢直视门口。就见黑暗中缓步踱出一人,身穿黑色长衫,腰系淡绿丝带,右手腕上绑着一条红绸,一张面皮五官死板,双目漆黑无有眼白,一看便知是带着面具,正和当日蒋韦所述的打扮一模一样。洪扇不期此人如此面目,不由得吓了一跳,差点低呼出口,那人环视了一圈,抬手示意大伙坐下,众人却并不敢坐,木归行礼唱道:“喜尊尊者木归,与护法风泣血、思尊尊者文抒杨、惊尊尊者广剑凉、哀尊尊者曹茉,参见宗主!”原来他是菠莲宗司礼,教内若有集会、法堂,向由他来礼则。那宗主微微点头回敬。
木归接着道:“宗门不幸,近日来本教连遭大劫,悲尊、怒尊、忧尊尊者先后被奸人谋害毙命,恐尊尊者黎元贵叛逃出宗,如今教内上下人心惶惶、个个自危,实有分崩之险。本次集会,实盼宗主能拨乱反正、重领大局,分派新晋骨干,激励教众,再振本宗雄风!”
那宗主再度点零头,依旧没有话,木归甚是恐慌,不知是否是自己哪里言语不当,斜眼瞥向风泣血求救,风泣血亦不明宗主何意,开口道:“宗主在上,属下一时疏忽,让外面的朋友误入了集会,属下这便让人赶他们出去。”她想宗主迟迟不肯搭言,必是看到娄之英几人在侧,若因此发起火来,那便得不偿失,索性先自承其罪,好让宗主安心。哪知那宗主仍是一言不发,只是抬起左臂摆了摆手,示意大伙不要乱动,似乎对这几个外人在场并不在意。
风泣血和木归面面相觑,不知宗主今日为何举止如此古怪,正迷惑间,忽听曹茉出口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风泣血大惊失色,喝道:“八尊者,你怎可对宗主无礼!”
曹茉道:“启禀主母,此人并非本教宗主。”
风泣血一怔,她适才便觉着宗主今日身上透着诡秘,此刻一经提醒,内心深处也隐隐感到不对,但这蹊跷之情转瞬即逝,立时喝止道:“休得胡言!八尊者,你岂敢诽谤宗主身份,还不快快谢罪!”
曹茉道:“主母,千真万确,此人实在并非真正的宗主。”
她几次三番质疑,那宗主直若未闻,既不反驳,也不气恼,仍直愣愣立在那里,风泣血不免疑心又起,语气倒缓和了下来,道:“八尊者,你先前不过只见了宗主一次,缘何如此笃定,今日到的不是宗主?”
曹茉不答反问,道:“主母,且容属下冒犯,主母又见过宗主几次?”
风泣血神色微变,这句话正到其心坎上,她虽身为护法,然则入教较晚,皈依时恰逢老宗主退隐,是以她与新任宗主颇为疏远,莫和冷怀古相比,便是木归、张世宗,也比她受待见的多,数来数去,自己也不过只见过新宗主两次,委实难可以辨出真伪,但曹茉如此公然犯上,当着其他尊者、堂主的面跟自己大唱反调,还是破荒的头一回,心下越来越疑,道:“八尊者,你今日一反常态,定要编排宗主的不是,到底意欲何为?”
曹茉道:“若是真正的宗主,属下自然披肝沥胆、忠心不二,可眼前这人是个冒牌货,他混充宗主,定有不轨阴谋,属下不得不来揭穿。”
木归此前始终一语不发,这时见那宗主仍然不动声色,不知他是真的无言以对,还是暗地里怒火中烧,若然他只是想考较在场众人谁犯狐疑、谁更忠贞,那么事后必将有所清算,自己这时再摇摆不定,只怕要吃大亏,于是开口道:“八尊者,今日与会教众,全是本宗的骨干,不少也都曾面见过宗主,人人均无疑虑,只你一人胡言乱语,究竟图谋者何?”
未等曹茉回话,就听门外有人应道:“谁只有她一人生疑?我也不信此人便是宗主。”
众人俱惊,齐齐向门口看去,就见一人疾步走进屋中,正是菠莲宗另一名护教冷怀古。木归不敢失了规矩,先行了拜礼,嘴上却道:“冷护法,缘何你也对宗主不敬?”
冷怀古道:“大尊者,风护法平素难见宗主,她认错也便罢了,你却和宗主打交道多年,怎地也辨不出真假?你细看此人身形,可确是宗主么?”
木归是菠莲宗元老,又身居尊者之首,与老宗主、新宗主均多有晤面,他再度打量那缄口不言的宗主,但觉此人身材和之前所见极为相像,只在细微处略有差别,可这番观察究是果真如此,还是被曹茉、冷怀古言语牵引,受其所惑,自己也吃不大准,一时间踌躇不定,不知该如何接口。
风泣血跟冷怀古向来不和,一直互有争权之势,她本想借着此次大会,多扶自己心腹上位,好和对方相抗,不料却突地生出这等事端,若是冷怀古判别错了,那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索性想也不想,冷笑道:“冷护法,你居然也来中伤宗主,咱们却凭甚信你?”
冷怀古道:“我和宗主相交多年,是真是假,又岂分辨不出?”
风泣血听他话里话外,都是在自己跟宗主疏远,他则亲近地多,不免越想越气,道:“你口口声声质疑宗主身份,可有何凭证?莫非你曾见过宗主真容?”
她这话正犯了菠莲宗大忌,要知自创教以来,菠莲宗历任宗主身份均是教内第一大秘事,莫以真面目示人,便这般全身遮挡着会晤教众,数十年来也是屈指可数,上至护教、尊者,下到堂主及寻常教徒,都对此事讳莫如深,不敢轻易提及,冷怀古冷冷地笑道:“风护法,咱们教内自是无一人见过,你这话,究竟是谁对宗主不敬?”
风泣血自知错了话,但此刻骑虎难下,容不得半点退让,当即应道:“冷护法,我不跟你做这些口舌之争,今日大会便是要宗主率领咱们重整旗鼓,发扬本教神威,咱们一切听宗主分派便是,你我多无益。”
冷怀古点头道:“再好没有,那便请宗主发号施令、主持大局罢。”
众人齐齐向宗主望去,哪知那宗主仍是不动声色,恍如未闻,冷怀古冷笑道:“若是真正的宗主,又岂会自始至终,不敢开口话?”
风泣血一时语塞,文抒杨则道:“宗主向来寡言少语,每次议会,口音声调也都大为不同,又怎能以此为据?他老人家今日不肯开口,自有他的道理。何况咱们今日集会,时辰地点都极为隐秘,莫寻常教徒,便是各地的堂主、香主,也大多不知,冷护法,我且问你,此人若非宗主,他却如何能上得岛来?”
冷怀古斜眼看向娄之英一干热,悠悠地道:“那自是有人内应,蓄谋不轨了!”
他明里是娄之英三人,实则暗指曹茉刻意引人乔扮宗主,妄图作乱谋权,而她又是风泣血的嫡系,此话意指为何,自是不言而喻。木归见他两派相争,而冷怀古在教中本就地位显赫,若再让他掌控权势,自己只怕更没好日子过,此刻唯有跟风泣血兵合一处,方有出路,于是道:“冷护法此言差矣,八尊者与你不谋同辞,若是她故意引狼入室,又岂会自己拆自己的台?”
冷怀古哼了一声,道:“谁知道她师徒俩一唱一和,在演什么把戏?真宗主眼下安危未知,我看十九都要着落在此人身上。”忽地飞起一掌,便向那宗主顶门拍落。
在场众人均吓了一跳,那宗主并不闪避,右手仍放在背后,抬起左臂回了一掌,两股大力一撞,冷怀古倒退了几步,瞪大双眼,脸现诧异之色。
原来他与菠莲宗宗主久打交道,和木归等人均知,宗主才智绝顶、远见卓识,那自不必,可武功一途,则向来未至一流,是以这次大会,冷怀古敢公然质问宗主身份,一来是瞧此人身形有变,和以往略有不同,确实心中起疑,二则也是有恃无恐,打算随意找个名头将宗主格毙,那么自己一家独大,教内大权必然不会旁落,这心思与昔日张世宗妄图栽赃黎元贵的手段如出一辙。其实菠莲宗上下各怀鬼胎,早就没将宗主放在眼里,冷怀古本打算借此机会雄登宝座,哪知今日一试之下,宗主居然功力非凡,竟隐隐在自己之上,这叫他如何能不心惊?木归等人素知冷怀古之能,见宗主安然无恙,都惊得面如土色,纷纷俯身跪拜,风泣血道:“冷护法谋逆犯上,罪无可赦,请宗主发落惩戒!”
喜欢上善经请大家收藏:(m.6xxs.com)上善经龙虾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