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我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绿色代码，后颈的汗把衬衫黏在了脊椎上。
凤凰人工智能（phoenix AI）的启动提示音“叮”地响起时，王技术员突然从工位窜了过来，眼镜片上蒙着一层白雾——他刚才肯定一直趴在隔板上偷看。
“范姐，这要是运行崩溃了……”他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我办公桌沿的木刺，“上个月李经理的智能风控系统测试，服务器烧了三台。”
我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这是连续用了三时契约能力后的后遗症。
但手刚碰到额头，就被王工一把拽住。
他掌心全是冷汗，像块泡了水的软毛巾：“您脸色白得像纸！要不我来……”
“不用。”我抽回手，调出供应链模拟界面，“你要的未来，得亲眼看着它长出来。”鼠标点击确认键的瞬间，整面墙的显示屏突然亮起，无数光点从“星芒能源”节点开始，沿着铁路线、港口、仓库的虚拟模型蔓延，像一群被惊动的萤火虫。
王工的呼吸声陡然粗重。
他踉跄着凑近屏幕，指尖几乎要戳到玻璃：“这是……A钢铁的原料运输路径？动态调整运输量？”
“phx - 07预测到下周三长江中游有暴雨。”我指着光点突然变密的武汉港，“原本走水路的铁矿石会改走铁路，人工智能在重新计算各节点的仓储压力。”我调出风险曲线，红色预警在“资金链断裂”区间疯狂跳动，却在触及临界值前被一道金色虚线截断，“看到没？提前调配银行授信额度，把原本要压在库存里的两千万，转成了设备升级贷款。”
王工的眼镜滑到鼻尖，他也顾不上推。
我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像条突然被扔进水的鱼：“这、这比我写的能耗代码……”
“是你写的代码给了它骨架。”我按下暂停键，屏幕上的光点凝固成璀璨的星图，“你熬了二十八夜的成果，现在在给整个行业输血。”
他突然转身，背对着我抹了把脸。
我听见他抽鼻子的声音，比昨晚在电话里更响：“明早我就把猎头的邮件删了。”
窗外的刚泛起鱼肚白时，我把模拟报告塞进公文包。
电梯镜面映出我眼下的青黑，像块没擦干净的墨渍。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孙行长助理发来的消息：“十点半，行长办公室。”
孙行长的办公室飘着陈皮普洱的香气。
他坐在深棕色皮椅里，手指敲着我刚递过去的合作方案，金表链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花：“范啊，银行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这人工智能能精准控风险……”他突然把方案推回来，“上周物流延误的事，你们公司内部都传疯了，要不是临时换了运输队，得赔进去八百万？”
我心跳漏了一拍——那正是phx - 07预测的案例。
我翻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当时的风险预警截图：“7月9日14:23，人工智能监测到宜昌段水位异常，建议将50%货量转陆运。”我滑动鼠标，显示栏弹出银行流水：“当下午三点，我们申请了贵行的应急贷款，正好覆盖陆运差价。”
孙行长俯身凑近屏幕，眉峰渐渐舒展开。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端起茶盏时，指节在杯沿敲出轻响：“有点意思。但这种‘碰巧’的事……”
“不是碰巧。”我点开实时模拟界面，phx - 07正根据最新气象数据调整着下季度的运输方案，“这是每百万次运算的结果。孙行长，您想要的‘精准’，它能给。”
他没接话，目光却黏在不断跳动的绿色曲线里。
我知道有戏——世故的老银行家要是真没兴趣，早该开始看手表了。
从银行出来时，手机弹出十几条微信。
最上面是行政部刘的语音：“范姐您快来茶水间！李经理您挪用研发部服务器做私活，现在全部门都在传……”
我捏紧公文包，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李经理这种阴招我早料到——上季度他负责的智能客服项目流产，总得找个垫背的。
全员会议的投影仪亮起时，李经理正坐在第三排，翘着二郎腿剥花生。
看见我进来，他故意把花生壳扔在脚边，脆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关于phx - 07项目的质疑，我准备了段视频。”我点开U盘，屏幕里出现物流监控画面——满载钢材的货轮正缓缓驶离宜昌港，突然镜头一切，换成了暴雨倾盆的江面，货轮被冲得直打转。
“这是7月9日16:00的实时监控。”我按下暂停，画面停在货轮倾斜的瞬间，“而phx - 07在14:23就发出了预警。”我调出后台记录，红色警报在系统日志里格外刺眼，“我们根据预警更换运输方案，避免了837万的直接损失。”
会议室炸开一片抽气声。
李经理的花生壳“哗啦”掉了一地，他弯腰去捡，耳尖红得像煮熟的虾。
我看见市场部张姐掏出手机拍照，财务部赵推了推眼镜——赵会计的位置空着，她向来不参加这种“年轻饶热闹”。
散会时，王工凑过来，眼睛亮得像两颗灯泡：“范姐，下午我去把服务器集群再检查一遍！”我点头应着，余光瞥见李经理溜出会议室的背影，他攥着手机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白。
但真正的麻烦在下班前才来。
我抱着文件路过财务部，听见赵会计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得急。
她推了推黑框眼镜，把项目预算表拍在我面前：“范晓萱，你这风险评估报告里的数字，我核对了三遍。”她的指甲盖敲着“追加拨款”那一栏，“董事会要是问起来，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盯着她桌上的老怀表——指针正指向六点零五分。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把“追加拨款”四个字染成了暗红，像团刚被压灭的火星。
赵会计的算盘珠子突然停了。
她枯瘦的食指压在“追加拨款”那栏，指甲盖泛着冷白的光：“上个月李经理的项目超支，董事会把我叫去训了半时。你这数比他当时还多两成。”
我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
但手指稳稳按在公文包搭扣上——这包夹层里躺着三份合作方的意向书，边角被我摸得发毛，像藏了把上膛的枪。
“赵姐，我带了资金回流计划。”我拉开搭扣，牛皮纸文件袋窸窣作响，“phx - 07预测到四季度有三个大宗订单，A钢铁、b物流、c仓储的采购部负责人都签了意向。”
她的目光扫过文件上的红章，算盘珠子突然“哗啦”一声散了半盘。
我看见她喉结动了动，黑框眼镜后的瞳孔缩成针尖：“范晓萱，你知道‘自愿担责’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我抽出最后一页纸推过去，钢笔尖在“责任人签字”处顿了顿，“如果项目失败，我个人承担全部超支金额。”墨迹在纸上晕开个圈，像滴凝固的血。
她的手指在文件上轻轻颤抖。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照见她鬓角的白发——我突然想起上周看见她蹲在楼梯间，给住院的老伴儿打电话时的声抽噎。
“赵姐，”我放软声音，“这不是赌。phx - 07的预测准确率是92.3%，比您核对的账目还准。”
她突然抓起文件，纸张发出脆响。
我以为她要撕，却见她掏出老花镜，逐行核对意向书的骑缝章。
算盘珠子重新响起来时，节奏比刚才慢了三倍。
当最后一颗算珠归位，她突然把钢笔拍在我面前：“下不为例。”
钢笔帽磕在桌面的轻响还没散，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
行政部刘的消息跳出来：“张总刚在大群通知，十分钟后高管会议室，全体总监以上参加。”
我攥着文件袋冲进电梯时，后颈的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张总向来只在项目生死存亡时开这种临时会——李经理肯定在他那儿告了状。
电梯镜面里，我看见自己睫毛上沾着碎发，深吸一口气，把文件袋按在胸口——三十页的项目进展汇报就藏在里面，每一页都贴着phx - 07的实时数据截图。
高管会议室的长桌泛着冷光。
张总坐在主位，指节敲着面前的文件吉—封皮是李经理的字迹，“关于phx - 07项目违规操作的举报”。
我找了个离他最近的空位坐下，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比平时浓了两倍。
“范总监，”张总翻开文件夹，目光像把刀，“李经理你们挪用研发部服务器，导致其他项目延迟。”
我翻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服务器使用日志：“过去三个月，phx - 07占用服务器的时段都在凌晨两点到五点，那时研发部的测试任务已经结束。”我点开监控录像，黑白画面里，王技术员凌晨三点调试设备的身影清晰可见，“这是机房的门禁记录，所有操作都有双人签字。”
他的眉峰动了动，没接话。
旁边的市场总监突然插话：“听你们上周避过的物流风险，是‘碰巧’？”
“不是碰巧。”我滑动鼠标，调出phx - 07的预测模型，“人工智能分析了过去十年长江中游的水文数据，结合实时气象卫星云图，运算了17.6万次才得出的结论。”我指向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曲线，“这是它对下季度的盈利预测，误差率不超过1.2%。”
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风声。
张总突然伸手抽走我面前的汇报材料。
他翻页的速度很慢，每看到人工智能应用案例时，指尖都会在纸页上顿一顿。
当他翻到最后一页“董事会收益预期”时，抬头看我：“你上周找孙行长，就是为了这个？”
“是。”我迎上他的目光，“银行的授信额度能覆盖前两期研发成本，合作方的预付款能在四季度回流。”我指着预测曲线的峰值，“三个月后，这个项目的利润率会比公司平均水平高23%。”
他合上文件，指节在桌面敲出轻响——和孙行长喝茶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散会。”他起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范晓萱，你留下。”
其他人鱼贯而出，李经理经过我身边时，鞋跟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门关上的瞬间，张总突然笑了：“上个月你找我批服务器申请，要‘验证个想法’。”他把汇报材料推过来，“现在看来，你这想法，能掀翻半个行业。”
我喉咙发紧，攥着文件袋的手心里全是汗。
他拍了拍我的肩，力道不轻：“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
走出会议室时，夜幕已经彻底降临。
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像撒了把碎钻，我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点点荧光——是邹逸的消息：“做得很好，但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对着屏幕笑了笑，指尖在“回复”键上悬了悬，最终打了句“等你”又删掉。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桌上的汇报材料哗哗响。
我看了眼手表，晚上般十七分——该把项目组的人都叫到会议室了。
（黑暗中，会议室的顶灯突然大亮。
王技术员揉着眼睛冲进来，身后跟着抱着笔记本的市场部张。
我站在投影幕布前，手指按在“下一步计划”的ppt上，听见自己：“今晚，我们要让phx - 07，跑通整个行业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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