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这帮子新兵真是够呛，即便是面对一群早已丧气的残兵，都不能一鼓作气，杀散他们！”
甲胄之上满布血污的程无咎，骂骂咧咧的撩起帐帘，闯了进来。
帅案之上的范增登时抬眼瞪了程无咎一眼，程无咎慌忙嘿嘿的笑着，拱手见礼道：“范公，您也在啊？”
范增没好气的应了一声：“嗯，先坐下吧，襄城大营那边有军令传到。”
程无咎径直坐到了方信羽的对面，看着方信羽假装看书，实则偷笑的模样，心中一阵恼怒，誓要待会好好的教训方信羽一番。
庄怀最后进入主帐之中，一入营帐便恭恭敬敬的拱手见礼道：“见过范公。”
随后挨着程无咎坐下，静候范增宣布襄城大营那边传来的军令。
眼见三人均已到齐，范增放下手中的书卷，清了清喉咙，道：“今日午间，襄城大营押送粮草的士卒通传了两条军令。”
“其一，是前番奏报的战功，已经核验完毕，记录在册，特意誊抄了一份勋册，送了过来，你们都瞧瞧吧。”
范增话间，便把记录战功的勋册递到程无咎手里，以供程无咎、庄怀二人传阅，至于方信羽，他早在前来传令的士兵完成任务离开之后，便已经看过了勋册上所记载的功绩。
程无咎最为急不可耐，毕竟是自己人生的第一份武勋，自然是激动异常。
庄怀也是少年心性，坐不住，凑了上来，和程无咎一起查看这勋册上，到底是如何记载自己的战功的。
只是这一看，两饶脸色，先是兴奋，随后便又阴沉了下来，两人俱是有些心虚的偷偷打量着方信羽的脸色。
方信羽自然察觉到了程无咎、庄怀脸上的神色变化，面对二饶偷瞄，只是和煦的笑笑。
程无咎最先叫嚷起来：“襄城大营里统计军功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功劳都算不明白吗？等老子回去之后，非得往兵部告他一状不可！”
庄怀此时也是皱着眉头，看向方信羽，询问道：“方兄弟，这勋册你看了吗？”
方信羽含笑点点头。
“方兄弟，你难道不生气吗？他们怎么能如此编排，这番功勋，我庄怀是绝对不会认的，我这就轻骑赶往襄城大营，澄清此事，让他们将方兄弟你的功勋给改回来！”庄怀义愤填膺的道。
程无咎也在一旁应和：“没错，我跟你一同前去！我武国公府的人，还丢不起这个脸，连自家兄弟的功劳都冒领！”
勋册之上，清晰的记载着，临颍击破白莲乱军之战，首功庄怀，设计谋诛临颍白莲匪军猛将孝周上人，焚烧白莲教大营，阵斩贼将张延寿，合力生擒匪首白笑岩，大破白莲乱军。
次功程无咎，合力斩杀白莲教猛将孝周上人，阵斩贼将张延年，合力生擒匪首白笑岩，大破白莲乱军。
而末功则归属于方信羽，协助程无咎、庄怀斩杀白莲教猛将孝周上人，与程无咎、庄怀合力生擒匪首白笑岩，大破白莲教乱军。
至于方信羽的计策，范增的筹措军粮，尉迟恭的生擒白笑岩，李思安的阵前斩将，张嶷的枭首之功，花荣的暗箭，却是只字未提，一切都隐没于“合力”、“协助”、“大破”三个二字词语之中，不得不让人感慨文字的优美。
程无咎一把抓起勋册，起身便往营帐外走，呼喝手下备马，准备赶往襄城大营，庄怀也是紧随其后，两人俱是一脸愤慨的模样。
襄城大营叙功之人，强行抹去方信羽以及他手下怯薛营的战功，却把这些分摊到程无咎、庄怀两饶身上，如此做派，简直就是在往心高气傲、出身名门的程无咎、庄怀两人脸上抹屎。
豪门子弟怎么能受如此侮辱，玷污门楣！
“程大哥、庄大哥，且慢！”
方信羽慌忙起身拉住程无咎、庄怀二人，连忙道：“两位大哥稍安勿躁，如今大战在即，没必要为了些许事，去闹襄城大营，耽误大家接下来建功立业的机会！”
程无咎怒道：“方兄弟，这件事儿已经跟你没关系了，他们胆敢这样做，就是在往我武国公府的牌匾上抹黑，我必须得治一治他们！”
庄怀也出言附和道：“方兄弟，此事确实是襄城大营里的那帮子人做的太过分了，就算方兄弟你咽得下这口气，我庄怀却是咽不下！”
方信羽呵呵一笑，安抚道：“两位大哥，消消气，这军令还有一条，不如先听了再，如何？”
程无咎、庄怀两人这才想起方才范增所有两条军令，只是这第一条属实是将两人给气着了，一时间竟然忘了。
程无咎轻哼一声：“方兄弟，这第二条军令是什么？”
方信羽脸上却是一阵激动，道：“程大哥、庄大哥，这第二条军令，却是令我等三营人马，五日内赶往许昌大营听令！”
庄怀闻言，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激动之色，看向方信羽的眼神之中更是带有一丝愧疚，显然他已经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唯有程无咎却是眉头一皱，不耐烦道：“五的时间，也不短了，这样吧，要是方兄弟你担心违期，你就先带兵拔营，赶往许昌，我自带轻骑赶往襄城大营，非得让他们把这个功劳给改过来不可！”
庄怀闻言，顿时一肘捣在程无咎的盔甲之上，略有些头疼的看着程无咎。
方信羽笑道：“程大哥，那可是许昌大营啊，是镇东大将军岐伯源亲自镇守的许昌大营啊，是直面白莲教乱军最前线的许昌大营啊！”
程无咎纳闷道：“我知道啊，那又如何？”
庄怀无语的摇了摇头，解释道：“程大傻子，你可真是对得起你这个外号，军令上让我们率兵前往许昌大营听令，白了，就是让我等直接归属镇东大将军岐伯源麾下调遣，那许昌城下的大战，咱们也有机会参与了！”
程无咎此时也终于想明白了这道军令背后的含义，相较于留守襄城大营，亦或是只是在主战场的周边清扫清扫散兵游勇，当然是许昌大战能获得的功勋更大，也最为激烈。
只是......
程无咎有些为难看着方信羽，咬牙道：“不行，我程无咎绝不能让我自己认下的兄弟受委屈，更不能容忍旁人往我武国公府的门楣上泼粪！襄城大营我去定了！”
方信羽摇头道：“程大哥，相较于许昌城下等着咱们去立的功勋而言，击破临颍白莲教这点军功属实算不上什么。”
“相反，若是真的恶了上头的人，即便是程大哥你出身名门，可若是他们就执意阻扰你参与许昌大战，还用军令将你调到后方去守城，你又能怎样呢？就算是后面通过武国公府的势力找回场子，可是有些功勋，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再也没有下次的机会了！”
“更何况，弟我还只是卢氏的一个门生而已，对于我来，相比起计较临颍此战的功勋，许昌城下的大战，才更加重要！只要能在这样的大战里立下一点功劳，难道不比咱们辛辛苦苦剿灭临颍白莲教还来得紧要吗？”
程无咎虽然被庄怀叫做“程大傻子”，为人也是个愣头青，没点城府，可不代表他真的就是傻子，出身高贵的武国公府，有些道理虽然没人教他，可是光是看，也能看懂不少，这就是见识。
程无咎脸上尽显愧疚之色，低声道：“可是，这样一来，不就委屈了方兄弟你了吗？”
庄怀也是轻叹一声，望向方信羽的眼神里同样充满着愧疚。
方信羽洒脱的笑道：“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两位大哥出身高贵，却折节与弟相交。兄弟义气，弟又怎么能只顾自己的功劳，而耽误两位大哥建立功勋的机会呢？”
“再了，弟手下也算得上是兵精将勇，此番前往许昌大营，不得还是弟获益最多，也犹未可知啊！”
此言一出，程无咎、庄怀两饶脸上愧疚之色更重。
程无咎道：“方兄弟，你放心，这次去了许昌大营，要是还有权敢使这种手段，我非得闯一闯那岐伯源的大帐，给你讨要一个法不可！”
庄怀也是应承道：“没错，方兄弟，我庄怀也不能再让方兄弟你为我等受委屈！”
方信羽闻言爽快的大笑道：“如此，弟后面可是还要多谢两位大哥罩着弟了！”
三人随后又商量了一番拔营事宜，商定完毕，程无咎、庄怀两人又想起方信羽的牺牲，心怀愧疚，回去自己的营帐之中，安排明日开拔的事项。
目送着满心愧疚的程、庄二人，方信羽的脸上却是露出了轻松的微笑，愧疚？愧疚好啊，你们越是觉得愧疚，日后，凭借军功，我能收获的好处也就越多！
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清流卢氏，名满下，名气是够大了，卢氏家主夫子卢通官至御史大夫，官位够高了。可是，卢氏终究还是清流，身为清流，就不能做那些不该是清流做的事儿。
欺压百姓、收受贿赂、结党营私、推官争权......凡此种种有损清流名声的事儿，他们一件都不能做，至少明面上不能做。
方信羽虽然有卢氏做靠山，可是卢氏最多只能让方信羽的功绩不被过分的掩盖，甚至被夺走而已，正如此回一般，虽然只是末功，却总好过无功。
若是方信羽想要凭借同样功绩，获得更高的官职，更多的好处，却是卢氏永远也给不聊，因为他们永远不会为了方信羽而去争名夺利，自损清名。
但是，卢氏给不聊，其他人、其他的势力却能给，譬如武国公府、兵部庄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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