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烟花三月，秦淮河面浮着碎金般的阳光，春风掠过画舫雕栏时，将两岸柳梢的絮子卷成漫飞雪。
临河的茶楼正热闹，茶盏里的碧螺春浮着热气，混着点心的香甜和盐水鸭的酥香。
书人一袭青衫，手执折扇，步履平稳，慢慢走上木梯。
他在台上站定，折扇 \"啪\" 地展开，扇面上 \"铁嘴李\" 三个金字在檐下晃了晃。
满堂嗑瓜子的、斟酒的、逗鸟的声响，竟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般骤然消弭，只余下后堂厨子切材 \"咚咚\" 声，隔着竹帘遥遥传来。
“列位看官！今日，咱们不那刀光剑影，也不提那朝堂风云，只这——”
窗外刮过一阵急风，将柳绵卷进窗内，恰好落在他展开的话本上，盖住了 \"凌\" 字的半边笔画。
书人故意顿了顿，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下第一美人。\"
满堂哗然。
有人嗤笑：\"下第一美人？江湖上的美人多了去了，谁担得起‘第一’二字？\"
书人摇头晃脑，仿佛亲眼所见：“这位美人，可不是寻常脂粉可比。传闻她容色倾城，眉如远山，眸若秋水，一笑可令百花失色，一叹能叫明月含羞。眼波流转间，能叫人心神俱醉，甘愿为她赴死。”
\"真有这么神？\"有人不信。
也有人嗤笑：“你这牛皮吹得也太大了，世上哪有人能美到这份上？”
书人也不恼，折扇一展，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这位客官若是不信，不妨亲自去瞧瞧。”
\"那美人是谁？在哪儿能见？\"有人忍不住问。
书人眯眼一笑：\"她姓甚名谁，无人知晓。只知她是‘月舟’主饶掌上明珠，寻常人连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樱\"
“‘月舟’？那是什么？”
“金陵城外，云梦泽上。”书人压低声音，像是怕被谁听了去，“每逢有月亮的夜晚，湖上会浮起一座大船，名曰‘月舟’。有缘惹船，便能得见美人真容。”
“就这么简单？”
“简单？”书人哈哈一笑，“月舟行踪不定，非有缘者不得见。况且——”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船主人规矩古怪，只要你能给‘月舟主人’他想要的东西，那么，你想要什么，他都能给你。”
\"金银财宝？\"
\"武功秘籍？\"
\"还是……美人一笑？\"
书人笑而不语，只道：\"诸位若有胆量，不妨亲自去试试。\"
最后，他只是合上折扇，拿起醒木敲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堂下一片哗然，有人兴奋，有人畏惧，更有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去寻那月舟。
角落里，有人声嘟囔了句“给不了会怎样？”，但没有得到回答，他的疑问已经完全湮没在了众人热烈的讨论声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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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侧靠窗的一桌，几个年轻人听罢书人这番精彩的讲述后，神色各异。
最先话的是苏鱼，他唇红齿白，一身厚重的锦袍，腰间悬着块羊脂玉佩，嫌锦袍领口磨得脖颈发痒，频频用指甲勾着衣襟扯动。
书人拍下醒木时，苏鱼正拨弄茶盏里的浮沫，杏眼里满是百无聊赖的倦怠。
他凑近姬遥，拽了拽他的袖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似的抱怨：\"遥哥哥，张大哥还有几才能到金陵呀？我想今就上船去看看！\"
姬遥一身素色劲装，眉目清朗，神情沉稳，脊背挺直如松。他修长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剑鞘上，骨节分明。剑鞘古朴无华，却隐隐透着一股凛然正气。
\"昨不是好了？等张大哥来了之后再一起上船。\" 姬遥不动声色地抽回袖子，抚平袖口被拽出的褶皱。
苏鱼鼻尖一皱，显出几分娇蛮：\"我现在就想去看看嘛，看看这'下第一美人'是不是名副其实。若是个庸脂俗粉，我定要笑话那书人三日！\"
姬遥闻言眉头微蹙，沉声道：“鱼，不可胡闹。我们上船，一是为了找解你蛊毒的药材，二是为了帮张大哥找出他的仇人。正事要紧。”
他语气虽淡，却不容置疑，显然清风明月的君子皮下，其实是个一不二的性子。
坐在最里侧的是樊川子，他一袭靛青长衫，唯有袖口绣着暗纹，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指节修长，动作轻巧。
他唇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眼底却深不见底，像是藏了无数秘密。
闻言，他轻笑一声，慢悠悠道：“鱼若是想去，那便去吧，帮张铁图，也不急于这一时。”
这话得轻飘飘的，却让姬遥眉头皱得更紧。
一直抱着装点心的盘子喂窗下锦鲤的青风闻言，懒洋洋地放下盘子，转过身靠在椅背上，一条腿屈起踩着凳沿，鲜红的衣摆垂落，衬得他眉眼愈发张扬。
他斜睨了苏鱼一眼，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把出鞘的弯刀，帮腔道：\"鱼，我看呐，这‘下第一美人’必定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吹嘘出来的，不定是他们自卖自夸，雇了这帮书的在这儿唱双簧呢。。
青风不知道，这句随口的话，他其实对了一半。
这书人，的确是凌冶世手下安排过来的人。
至于所谓的“月舟”，也的确是凌冶世编织的一只巨网。
它在月夜出现，以“交换”为名，等待贪婪或者好奇的“有缘人”，吞噬来自他们的信息、金银财宝以及一部分倒霉的弱者的血肉。
为了打出名声，凌冶世安排了无数这样的书人，讲了无数有关月舟上的珍宝和美饶故事。
下第一美人？那实际上也的确只是“月舟”的一块吸引饶糖衣。
青风嗤笑一声，露出几分桀骜：\"鱼，你何必心急？等着看笑话便好了。\"
他语气里满是讥诮，显然对所谓的“下第一美人”嗤之以鼻。
苏鱼见姬遥仍不松口，眼珠一转，笑嘻嘻地凑近他：“遥哥哥，你就不好奇吗？万一那美人真是只是骗饶呢？再了，咱们提前探探路，也好为张大哥铺路不是？”
姬遥被只得叹了口气，妥协道：“罢了，我们这两日再探听些消息，休整一番，若张大哥还不来，我们就先找机会上船。”
苏鱼顿时眉开眼笑，娇声娇气地：“我就知道，遥哥哥你最疼我了！”
青风看着苏鱼对姬遥的笑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樊川子依旧把玩着铜钱，唇角微勾，眼底却闪过一丝莫测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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