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盛如宴不一样,旭哥一开始跟着闾阿叔就在提防着他。比如,闾阿叔给的食物,他不会直接吃下,而是选择把食物藏在衣服里,等其他人不吃的时候,他再把食物吃下。
旭哥跟着他爹的时候,见过有人牙子会在给孩子的食物里下药,那些孩子吃了后,就失去意识,一直在睡。
试了几次,他发现闾阿叔给的食物并没有下药。
但旭哥还是怕闾阿叔把他们卖了,毕竟,赌场里经常会有被爹娘带来抵押的孩。
那些孩子都,他们的爹娘答应了,要来接他们的,他们只要乖乖等就是了。
会不会来旭哥不知道,不过他爹去这些人家收漳时候,他们根本不会给这些被抵押的孩子求情。
最后还不是哭喊着,被赌坊的老板卖给了人牙子。
所以旭哥根本不信闾阿叔。
但他也不会像盛如宴那样,发现了闾阿叔真的要把他们卖了之后想着要带其他孩子离开。
他们之中,年岁最大的大壮,也才十一岁而已。
他们这些东西,怎么可能理解旭哥从见到的世界呢?
所以旭哥拉住了盛如宴的手,带着愿意跟上的人,立刻跑。
从人牙子手里逃走的事情,他见过太多了。
有的孩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另一个孩子,结果被告密,换来一顿毒打。
有的孩子相信了人牙子的好,最后傻乎乎被挖心掏肺,落得最惨的下场,也是常有的。
还有的孩子以为当了帮凶,自己就显得有用,可以被留下来了,结果最后也还是要被卖掉的。
阿爹带着他见识得太多了。
孩子是根本玩不过那些大饶,想要逃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不择手段活下去,不计代价跑出去,还要跑得越快越好。
他们只是一群孩子,能照顾好自己活下去已经很难了,不要为了一时的不忍心,害得自己活不了。
好在,他们这一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和判断,最后算上旭哥和盛如宴,还是有十二个孩子跑出去了。
只是到半路的时候,他们的同伴里,有一个后悔了, 撺掇了另外一个孩子,准备回去找闾阿叔。
并且两个孩子决定,为了寻求闾阿叔的原谅,他们要多带点人回去。
老实,旭哥并不怨他们。
就算是他们曾经生活在镇子上,那时候衣食无忧,没有流民,没有土匪,没有大打出手的“仙人”,这种事不也日日都在上演。
何况还是绝境。
在绝境中,孩子为了生存下去,不择手段,本身也谈不上有什么错。
所以,最后三个孩子是自己跟着闾阿叔回去的,还有两个孩子是跑不动,被抓回去的。剩下的他们七人,则是很幸载逃走了。
只是……
旭哥记得自己挠着盛如宴脑袋的触感,毛茸茸的,还挺扎手。
明明最幸福的子,现在父亲和母亲突然死了,在还没学会面对生死的年纪,就要学会在最黑暗的世道求生。
为了活下来,盛如宴是第一个学着做陷阱,试图抓点动物吃的。
这一路上,他们掏过鸟窝,抓过堵过老鼠洞,甚至抓过蝗虫烤着吃。记得有一次,盛如宴还从一群准备抓孩吃的流民那里,偷出来了两个肉饼。
至于那两个肉饼是什么做的,他们根本不敢去想。
他们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才能到头,也不知道自己下一顿饭会吃什么。
他们从最开始的七个人,一个个地死去。
在这个过程里,盛如宴学会了埋葬同伴,学会了不再将心事出口。也会强笑着,安慰每个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旭哥不记得自己到底是遇到什么了,但是在最后,他看到盛如宴跪在自己身边,脏兮兮的脸上,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是那么好看。
看着这双眼睛,就好像看到了明。
“活下去啊……这世上,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都不要失望,就算是我,也是可以做一件对的事。如果世界真的有轮回,未来,一定可以相见。希望那时候,还可以做兄弟。”
他可以感觉到盛如宴的泪水落在脸上。
多少有点不甘心,也不放心,盛如宴这个子有时候就跟一头驴一样,倔得要死,要是一个人,能从死胡同里出来吗?
熟悉的黑暗,淹没全身的那一刻……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旭哥衣领,随后,一声怒吼:“东方岚!给我醒过来!”
东方岚眉头抖了一瞬间,下意识睁眼。
方才种种,犹如前世,只见裴敬的手中,握着一把骨头制作的锤子,正准备砸下来:“看来,只有放大招了!”
东方岚下意识抬手,握住裴敬的锤子:“你疯了吧,这一锤下来,你就算要吃脑花刺身这也废了吧!”
裴敬愣了一下,如释重负,感动得差点哭了:“不愧是东方岚啊,你竟然是第一个醒过来的!”
醒过来?
东方岚皱眉,什么意思?
裴敬无奈,示意东方岚看他们的处境。
只见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五个,此时还飘在“流照之河”郑而这些人,漂浮其中,东方岚和裴敬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将任何人从流照之河中拽出来。
东方岚不禁奇怪:“你是怎么把我捞出来的?”
裴敬的表情有些尴尬:“这个……是你自己飘出来的。”
自己飘出来的?东方岚微微皱眉,他只记得进入流照之河后,他就被流照之河淹没,他的意识就变得不清晰,人也似乎不再是东方岚,而是……
而是一个桨旭哥”的鬼?
不对,旭哥……
东方岚非常清晰地记得,自己最后那一刻的感觉,是悲伤,是不舍,还有最真实的死亡。
东方岚突然意识到,这是流照之河,也就是:“这是流照之河,是轮回的具象化……也就是,我在河中经历的,并非什么无缘无故的幻觉,而是前世。”
是踏入轮回归墟前的那一世。
也就是,他的前世,是个叫旭哥,没活过十二岁的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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