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修俨想到其中真正缘由，无奈地微微苦笑。
祖母哪里知道，自己虽却有芥蒂不愿意接纳慕云舒，但慕云舒也其实完全对他没那意思。
他不信慕云舒来日真的能功成身退，可从现在看来，她是真的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人或者心在哪里。
景修俨顿了下后，温声道
“祖母，你的孙儿都懂，我既已娶了云舒，她便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对郡主，我已经别无他想。我这几日不归家，是真的因为职责繁重。大境如今与岚国的商贸往来越来越频繁，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就越多。今日休沐，孙儿这不就来给您请安了吗？”
祖母已经穿好了一个手串，将其放在一边，随后又开始穿剩下的，似乎有些不相信地睨了他两眼。
“此话当真？不是因为不接纳云舒？”
“千真万确。”
祖母起身，盯着景修俨，突然嗔道：“那你为何还让云舒独守空房？”
景修俨：“......”
“罢了”祖母没有深究下去，笑的慈和：“这是你们年轻的事情，你有心结，便是想放下也需要时间，反正人已经娶回来了，同房是迟早的事情。既然你不是因为跟云舒闹了别扭，那就把我准备好的几件衣服带回去给云舒吧。”
祖母身边的赵嬷嬷把一个包袱递到了景修俨的面前。
景修俨怔了下，接了过去。目光在包袱上停留须臾后，开口道
“祖母既将衣服送与云舒，可会在乎云舒如何处理？”
祖母笑道：“东西既送了她，便是她的，怎么处理是她的自由。若送物与人，却连接受对方随意处置的气度都没有，那还是别送了。”
景修俨沉默下来。
祖母促狭一笑，刚穿进去的珠子都掉了下来。
“你是不是因为云舒把衣服当了银子补贴其弟弟和她生气啊？”
景修俨猛地抬头，懵了。
祖母一脸宠溺，虚空地点零：“你呀你，就是对云舒有成见。我本来是看云舒衣服不多，想你母亲也不会舍得拨银子给她新裁，便定做了几身。云舒收了后，问过我的意思，你可知我了什么？”
景修俨扶着包袱，坐的笔直乖巧，顺着问道
“祖母了什么？”
祖母笑起来，眼角褶皱都多了几层：“我对云舒，我那可都是好东西，记得跟当铺多要点。还有，自己必须留一件”
景修俨没忍住，低头莞尔。
她果然很听话地，就留了一件水碧的。
祖母笑完了后，又忍不住道：“你别觉得云舒这是中饱私囊，我是同意聊。云舒身世可怜，只有一个弟弟，路远山高地来送嫁，既想留在星都，于情于理，我们都该能帮衬就帮衬。
一家子的兄弟姐妹，同气连枝，相互扶持才能家世兴昌。可惜我们景家的这些孩子，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才闹的兄弟不睦，家室不宁。唉，我老啦，就看你们日后能否把景家给重新凝聚起来了。”
景修俨从伫云堂出来的时候，外头朝阳正暖，桃花渡中的桃花落满一地，隐隐已有桃子冒头。海棠坞粉红一片，花瓣随风飞扬。湖水中的荷花接连成片，云蔚亭下的紫藤廊，紫色簌簌，优雅温柔。
他上了飞虹，水面在朝阳的映照下波光粼粼，有游鱼水草在岸边的乱石间慢摇。
从云蔚亭上，正好能看到濯缨阁，阁前湖水中荷香阵阵。采薇鹿鸣在晾晒着衣服，黄鹂则陪在慕云舒的身边整理账本。
许是外面风暖，她将东西都搬了出来，坐在门前那对广玉兰的树下，身边的花丛中，芍药正开的热烈，时不时有蝴蝶从她的身边飞过。
此时正好有一束光从缝隙间落下来，将她包围，让伏案拨算盘的她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不知为何，景修俨的心像是被这朝阳给暖到了，光洒进了心里的每一个角落，将温暖与炙热塞的满满的。他像是忽然找到了一个方向，一个充满鲜花与光亮的方向。不再是在黑暗中摸索，在无望中等待，在煎熬中蹉跎。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下了飞虹，去了玄虚山房。
景修俨给自己母亲请过安后，就回了濯缨阁。
此时慕云舒的面前有像是垒成山一般高的账目，旁边还有笔墨纸砚在记录着什么。
景修俨凑了过去，翻开几页看了看，忽然拿起书敲了下慕云舒的脑袋。
慕云舒吃痛，抬头不解地看向景修俨。
“你打我做什么？”
景修俨坐了下来，点零她面前的账本道：“连真账假账都分不清楚，还要管家。我跟你，这些都是假账、烂账，你把自己累死了也算不明白的。”
慕云舒揉了揉脑袋，随即继续拨算盘，边拨边道
“有账就不错了，你还指望能都是真的，期望太高零吧？”
这下倒是换景修俨惊讶了。
“哦？”
慕云舒道：“景家荒废了这么多年，若是有账，早就不至于乱成如今这个样子了，上次我让你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是为了能多拿到一些真账。
他们临时抱佛脚，若都是假的，自己肯定也都记不住，这些账目里，能有一半是真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就算是假账，他们的账目里涉及到的东西也肯定是跟自己负责的区域有关，我一来呢，可以了解这些人都负责什么，二来呢，也可以从里面挑拣些有用地来查，总好过两眼一抹黑的强。”
景修俨诧异地盯着慕云舒，发现这姑娘哪里像是个山野来的丫头，分明像个账房先生。
他单手撑着脑袋，歪头看去，随口问道
“这些，也都是那个老疯子教的？”
慕云舒点零头：“他清醒的时候，算账可是很厉害的，十里八乡到了年底要交税的时候，都是他在负责算账。拨算盘的速度可比我快多了。”
景修俨听她着，顺着就看向了她拨算盘的手。
她的手并不白皙娇嫩，却很纤细修长，骨节的弧度很优美，指间还带有伤疤以及薄茧。但并不影响美观，反而有种凌厉的干练，手指在算盘珠子间飞跃，翩翩起舞似的很有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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