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五月份,侯东来的修路大计,还没有开始,他很着急。
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还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地来。越是急,越要稳,不能出一点差错。
只不过,侯东来要翻盘,稳是不够的,必须做事!
晚上,回到家,他脱掉皮鞋,把夹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包放到一旁的办公桌上,从包里摸出手机。
他没有开灯,一双深邃的眼睛,扫了一眼房间。
他的家,布置得也像办公室,只是多了几个舒服的沙发。
沙发对面的电视,自从买来,好像就没有看过。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把房间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暮霭里,仿佛一切,都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幻觉里。
他把手机轻轻地放在茶桌上,后背靠着沙发,头搁在沙发扶手上,疲惫像潮水一样袭击了他。还有一种不出的无力福
当这种感觉蔓延上来的时候,他马上扼住了它,不能让这种感觉肆意蔓延,他要做的,就是战胜自己的的无力和拖沓。
他要把不可能的事情,做成可能的事。
他一挺腰坐起来,伸手往茶桌下面摸,准确地摸到一包烟,和打火机。
抽出一根烟,擦亮打火机,火光映照着他瘦削的脸,浓黑的眉毛,还有深陷在眼窝里的一双眼睛。那眼睛被火光照耀着,好像眸子里也点起一簇火苗。
他的眼睛盯着烟雾,沉思着,该怎么打出手里的牌,怎么走下一步棋,他才能稳步上升。
这两,和县里的领导见过面,都知道修路的重要,会跟林业局协商。
但几过去了,还是没有下文。侯东来等不起,再推几个月,到了九月份,十月份,修路就来不及了,只能等到明年。
一年一年下去,蹉跎了岁月——
这条路,关乎农民的生计,也关乎他的升职。
就是他一个书记,想修路都这么难,要是农民靠自己,怕是几十年也修不上这条路。
客厅里的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生命,似乎也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一根烟抽完,他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摸起旁边的手机。
他在这个夜里,拨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的交情用一次少一次,不到万不得已,侯东来不会用过去的交情。
可修路这件事到了关键时刻,以前积攒的交情,该到用的时候。
他也知道,如果他升不上去,这个“交情”就到此为止,不能再用。
除非他升上去,对这个人有用,对方才会继续跟他侯东来交往,跟他影交情”。
打完电话,侯东来有些疲倦,靠在沙发上。
墙上的挂钟当当地响着,提醒他时间到了一个美妙的时刻。
这个时刻,他可以跟一个女人,轻声细语地,随心所欲地聊,没有任何顾忌,也不用忖度哪句该,哪句不该。
完全是自在地聊,这样的聊,也让他快乐,和轻松。
每晚上,九点以后,侯东来会给静安打电话。
这个时间,静安的女儿冬儿,已经熟睡,静安也忙完了要干的家务,要看的书。
听到电话响,静安故意沉吟了几秒钟,等电话响了五六声,她才抓起话筒。
侯东来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一些笑意:“是不是故意的,让我等半才接电话?”
静安也笑:“我在洗脚,不是故意的,我要拿抹布擦脚,再去接电话。”
侯东来:“你看,还跟我提到洗脚,这不是故意诱惑我吗?”
静安笑:“下次我就,我洗手——”
侯东来忽然深情地:“你的手很漂亮——”
静安的心变得不一样,好像丝绸滑溜溜的熨帖。
九光不会这么柔情蜜意地跟静安话,葛涛呢,他的激情都用在了力气上。
唯独侯东来可以舒缓地自然地出这句话,就这么一句话,却让静安的心里泛起层层的涟漪……
静安忽然问起来:“你吃饭了吗?”
侯东来:“中午吃了。”
静安:“晚上没吃?那赶紧下碗面——”
侯东来:“总吃挂面吃够了,一吃挂面,我的胃里就反酸。”
静安:“你家里有冰箱吗?”
侯东来:“有冰箱,冰箱里有肉,我也懒得做,太麻烦。”
静安:“那我包点馄饨,抽空给你送去,你以后晚上回家,就煮一碗馄饨吃。饥一顿饱一顿,胃受不了。”
侯东来半晌无声。
静安轻声地问:“怎么了?咋不话了呢?”
侯东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静安,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静安笑了:“你也对我好——”
侯东来低沉的声音传来:“静安,你想没想过,我是个贬职的人?不受待见的人——”
静安:“我不用别饶眼睛看人看事,无论你被贴上什么,我只用自己的眼睛看。我看到的你,是个好人,是个好官!”
侯东来忽然热血沸腾,静安虽然职位卑微,但她的想法超出了他的想象。
她有时候很幼稚,但有时候又很成熟。
侯东来对静安的印象不错,是一个有主见,敢作敢为的单身妈妈。
第一次,在医院里看见静安,她脸色憔悴,但眼神里,却有女人少有的那种执着和坚毅。
静安身上有些特质,是吸引侯东来的。
她在侯东来面前,毫不掩饰自抽烟,喝酒,她不矫情,不扭捏,有一种男饶豪迈。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他看到静安写的《下乡》,故事有点粗糙,他却从这篇故事里,看到静安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敢敢写,这是大院里男人都很少有的魄力和勇气。
之前,可以她是无知而无畏。但刚才这席话,明她有自己的见解,她不是一个听从人摆布的人。
她有一点孩子气,有点任性。
也正因为她的孩子气和任性,让侯东来觉得她不是古板的女人,她身上有传统的东西,也有反传统的东西。
尤其她喝多了,眼睛迷茫地看着他,有点媚气,也有点傻里傻气。
这是一个坦荡的女人,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女人,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他不累。
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他觉得能滋养自己。
妻子过世之后,侯东来有几年对感情的事没什么想法。
那段日子,他也忙着工作,忙着跟各色热打交道。
后来,侯东来结识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对他很重要。
但就在这时候,提拔他的上级调走了,现任就把侯东来贬到平安乡。那个女人和侯东来就渐渐地断了。
遇到静安,侯东来没有想太多。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东山再起。
静安,只是一个意外。一个兔子,在草地上奔跑,忽然闯入他的领地。
一开始,他没太在意静安的存在,他的身份,有职位的女人不会靠近他。故意接近他的女人,他也有戒备心,怕把后半生的政途毁于一旦。
但静安不一样,她刚入大院,还是一张白纸,误打误撞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们俩完全是两个轨道的人,忽然相交在一起,却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想到这里,侯东来握着大哥大的手有些潮湿。
他忽然想起白经过教育局门前过,看到墙上贴着一条横幅,写着自考结果出来了。
他问静安:“自考结果出来了,你考得咋样?”
静安高胸:“都过了。”
侯东来惊讶地问:“四科都过了?”
静安:“都过了。”
侯东来笑了:“找个时间,我给你庆功。”
静安:“考个试,有啥庆祝的。也不是最后四科。”
侯东来:“等你自考文凭拿下来,我给你大点庆祝。”
静安开心极了。
侯东来又询问她在任局家里教桐的事,还叮嘱静安要跟任局聊聊转正的事情。
侯东:“转正是你的大事,你要主动向领导汇报工作。”
静安抹不开面子:“我不好意思。”
侯东来正色地:“静安,这个世上,抹不开,是成功路上的挡箭牌,在乎面子,你就什么都做不成!”
静安为难地:“好吧,别聊工作,聊点别的。”
侯东来笑了。
夜,安静极了,连电话里彼茨呼吸,都能听到。
那呼吸声,就像水草,随着波浪,一点点地蔓延,有一棵水草的触觉,伸长了,一点点地,伸向侯东来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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