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感应灯随着车队驶入次第亮起，最前头那辆挂着梅城一号车牌的黑色轿车停稳时，后车门率先弹出一道笔挺身影——陈贤柱，梅城市委书记，此刻正仰头望着饭店三楼的红色寿字灯笼，唇角挂着笑。
“陈书记大驾光临！”饭店老板老周擦着汗从旋转门冲出来，腰弯得几乎能看见后颈的汗渍。
他余光瞥见跟在陈贤柱身后的李鸿明，眉州首富的金丝眼镜在灯光下泛着暖光，再后面竟是梅城畜牧局刘局长，以及好几个眼熟的企业老总，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今早还跟郑志妈“本生意不接大宴”，合着人家早把梅城半层请来了。
元彬把车停在专用车位，解安全带时瞥了眼副驾的郑志。
这子正扒着车窗看外面，喉结上下滚动：“彬哥，陈书记……陈书记怎么来了？我妈就请两桌亲戚……”
“上个月陈书记孙子百日宴，我给弄了株百年首乌。”元彬推开车门，晚风掀起西装下摆，露出腰间那枚半旧不新的玉佩——正是水德星君当年的随身法器，“他记着人情呢。”
话音未落，陈贤柱已大步走过来，离着三步就伸出手：“元董，可算把您盼来了。”
元彬伸手虚握，目光扫过对方袖口那道极淡的朱砂印——是五行宗外门弟子的暗号，“陈书记这阵儿忙，还劳您亲自来。”
“老姐姐的寿宴，哪能不来？”陈贤柱侧过身，“这位是郑志兄弟吧？”他朝郑志伸出手，后者僵着胳膊握上去，掌心全是汗。
“郑……郑志。”
“好，好。”陈贤柱拍了拍他手背，转头对李鸿明笑道，“李总，我可跟你，这郑家兄弟，以后得叫一声‘师叔’。”
李鸿明立刻弯腰：“元先生的弟弟，就是我李鸿明的弟弟。”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红绒盒，“祝郑老太太福寿安康。”
郑志盯着那盒子里的翡翠寿星，喉结动了动，突然被元彬扯了下袖子。
抬头正撞进元彬似笑非笑的眼：“发什么呆？带陈书记他们上楼。”
饭店二楼早被包场，二十张圆桌铺着金线桌布，每桌中央摆着水晶花瓶，里面插着的不是玫瑰，是元彬今早从昆仑秘境摘的雪魄兰，幽香裹着灵气，让几个上了年纪的宾客直揉太阳穴——他们虽不懂修仙，却本能地觉得浑身轻快。
“彬，你这是……”郑妈妈系着蓝布围裙从后厨探出头，手里还沾着面粉。
她身后飘来浓郁肉香，是元彬亲自处理的玄冰鹿肉，混着南海珊瑚草的甜，香得人鼻尖发颤。
“妈，今您坐主位。”元彬接过她手里的面盆，“我让厨房歇着，您外孙亲手给您做百席宴。”
“你这孩子……”郑妈妈眼眶一热，却被陈贤柱的笑声打断。
“老姐姐，元董这手艺，我可是花三百万求过他做一桌，您今儿个可是享大福咯！”
寿宴开席时，整个饭店都飘着异香。
郑志捧着碗玄冰鹿汤，看着邻桌戴金链子的老板给陈贤柱斟酒，又转头给李鸿明夹菜，再抬头时，竟看见梅城畜牧局刘局长坐在角落，正盯着自己。
他手一抖，汤洒在衬衫上。
“怎么了？”元彬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不知何时他已换了件青灰色立领衫，袖口用银线绣着水波纹，在水晶灯下泛着幽光。
“刘……刘局。”郑志喉头发紧。
三个月前他在畜牧局办养殖场手续，被刘局卡了半个月，最后还是元彬托容了话才办妥。
后来听刘局收了竞争对手的礼，正想找机会理论，却被元彬按住：“等个由头。”
元彬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刘局穿件藏青西装，额角泛着油光，正跟旁边的人赔笑。
再往他右手边看，是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刘局前妻，半年前闹离婚时在局里撒过泼，骂刘局“睡女下属、吃黑钱”，后来被塞了套房子才消停。
此刻她正盯着郑志，眼神像淬了毒。
“志子，过来。”元彬端起酒杯，朝主桌招了下手。
陈贤柱立刻挪出主位旁边的椅子：“元董坐这儿。”
郑志硬着头皮坐下，手心里全是汗。
刚坐稳，左边的李鸿明就递来杯红酒：“郑兄弟，我敬你。”右边的建材商张总也举起杯子：“郑兄弟，以后养殖场的钢材我给最低价！”
他手忙脚乱地碰杯，酒液溅在桌布上，抬头正对上元彬似笑非笑的眼。
这才反应过来——元彬是在给他立威。
酒过三巡，刘局终于端着酒杯走过来。
他额头渗着细汗，走到元彬面前时，酒杯都晃出了酒：“元董，我……我敬您。”
元彬没接杯，指尖敲了敲桌面：“刘局最近忙吧？”
“忙……忙畜牧局的事儿。”
“听前儿个有人砸了志子的电动车？”元彬端起茶盏，水汽模糊了眉眼，“修车行的张豪，是他舅父在畜牧局当差？”
满桌的笑声突然卡住。
陈贤柱放下筷子，李鸿明的金丝眼镜滑下半寸，刘局的后颈瞬间湿透——张豪的舅父，不正是他底下的副科长？
“元董，这……这是误会！”刘局声音发颤，“我回去就查，一定给郑兄弟个交代！”
元彬放下茶盏，杯底磕在瓷盘上发出脆响：“交代？”他扫了眼郑志，后者正攥着桌布角，指节发白，“志子，替我敬刘局一杯。”
刘局盯着郑志递来的酒杯，喉结动了动。
他分明看见元彬袖口的水波纹在灯下流转，像极了那张豪在巷子里描述的“分水诀”——听张豪回家后吐了半宿黑水，找老中医看是中了阴寒之气。
“刘局？”郑志声音发紧。
刘局咬咬牙，接过酒杯仰头饮尽。
酒液顺着嘴角流进领口，他却不敢擦，只盯着元彬似笑非笑的眼，后背浸出的冷汗浸透了衬衫。
此时二楼落地窗外的月亮刚爬上树梢，元彬望着刘局发白的脸色，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
这声轻响落在众人耳里，却像惊雷——他们都知道，梅城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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