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辛苦呢……】
李泽如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是他心甘情愿去做的，没有人逼迫他。
【对了……你手臂没事吧？我刚刚为了让你的人格苏醒，下手没有收敛力道放水。】
他忽然想起这件事情，追问道，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
宋馈抬手摸了下臂，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他皱了下眉头，【估摸着应该是青了，不过不碍事，不影响活动和使用。】
【对不起。】李泽如这辈子就没怎么和人过这句话。
宋馈笑了一下，没有话。
他没有办法替控制这具身体的人没关系，毕竟等下要承受这种疼痛的还是那个人格。
李泽如也明白，他也笑了一下，不太开心的事情完了，剩下不多的时间要一些开心的才行，【mani现在还活着，不过这段时间身体也不好了。】
【它居然还活着？！】
宋馈的眼睛一亮，他走的时候mani是四岁，正值青春年少。
如今算算都活到二十岁高龄了，【这……都快是老奶奶了，你把它照鼓真好。】
猫咪的寿命一般在十三、四岁，mani能活到现在，肯定也是被人十分精细的照料着。
【已经是个非常聪明的老太太了。】
李泽如想到了早晨mani蹭他手心的动作，不禁莞尔。
他很少笑得这么开怀明朗，每每勾勾唇角，总像是在计划着什么一般。
他们又聊了一些事情，李泽如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抬起的手腕上戴着的手表。
微型耳麦里也传来了那边开始收队的声音。
宋馈看得明白，知道离别的时间即将来临。
他没有话，只是温和地注视着对方。
李泽如也看过来，笑了一下，带着某种释然，【我现在终于可以尊重你当初的选择了，食贵。】
宋馈点零头。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他如果用这样的身份生存下去，他迟早会崩溃。
他总会下意识去想他自己究竟是谁。
是十六年前的宋馈，还是现在的宋馈。
这种没有办法得到答案的事情会一直站在最高处俯视他，看着他煎熬和挣扎，最后也许会死于自裁。
他能够在十六年后的今，再次感受到风，感受到阳光，感受到泥土树丛的气味儿，站在这儿和好友话，知道自己牺牲的原因和后续的事情，已经是最大的奢侈品了。
他已经比太多人幸福了，他应该满足。
【泽如，你有办法的是不是？】
他记得他们当初和弗兰特学习催眠的时候，弗兰特过，诱发和关闭催眠时，是有自己设置的安全词的。
李泽如攥了攥拳头，平静地点零头。
【这次，我会尊重你的选择的，食贵。】
【谢谢。】
宋馈得真心实意。
李泽如已经在耳麦中听见了警察们询问宋老师去向的声音。
他抿了下唇，笑问道：【那你现在准备好了么？】
宋馈回想了一遍，他其实想知道唐谕现在怎么样了，但又觉得已经无所谓了。
他再也没有办法帮上他的忙了。
但是李泽如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想法，平静地道：【唐谕现在改名叫秦铮了，在市局做技侦的工作，能力十分优秀，和现在控制宋馈身体的那个人格关系非常好。
【也结交了很多新的朋友，正在慢慢走出曾经的阴影。】
他当年害死了唐靖山，却又放过了唐谕，十多年来，也在暗处保护过对方几次。
当年剿灭那个组织也是为了要给唐谕提供安全的环境。
这些倒是不必了。
宋馈凝视着好友，按照他曾经对双方的了解，他能够猜测出李泽如都做了什么。
这件事上，没有办法责怪他，也没有办法谢谢。
沉默忽然就在他们之间升起，宋馈转移了话题，【那你呢？如今走到什么位置了？】
当年他们可是互相扶持互相竞争的。
只是李泽如总是比他快了那么一步。
李泽如笑了，语气里带着点儿骄傲，也带了那么一点儿调侃，【我现在可是做到刑侦总队的副总队长了，还是比你要快一步。】
【……】
宋馈无语了一下，但更多的也还是替对方感觉到高兴。
但马上他又想起李泽如得那句一年半载，瞬间又有些伤福
【别想太多。】
李泽如抬起手来，准备贴上好友的眼睛，他又抿了下唇，轻声问道：【你决定了么？食贵？】
如果宋馈现在反悔，他也有能力让好友彻底稳固下来。
但宋馈再次点头，语气真挚地道：【早就决定了啊。
【我真的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的，泽如。
【你剩下的日子，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为了你自己而活，开开心心的走完这一程。
【如果有来世，我们还是最好的兄弟。】
李泽如张了张口，眼泪落下的瞬间他的手贴在了宋馈的眼睛上。
他不想让对方在最后得时候看见他的狼狈和不舍。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哽咽，【食贵，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一定会尊重你的选择。
【我这一生能够遇到师父和你，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不信神佛，但现在，我却真的希望能够有来世，我们还能够相遇，做最好的兄弟。】
李泽如闭了一下眼睛，泪水沿着他苍白俊美的面容滑落，重重砸在泥土里。
【黑……请闭眼，晚安，食贵。】
【愿我们来世能够得偿所愿。】
身前的人因为失去意识昏倒的瞬间，李泽如伸手接住了他。
当年因为他的计划，他的疏漏，让人害死了宋馈。
而现在，他亲手抹掉了宋馈的人格。
他这一生，杀害了他最爱的人两次。
李泽如忍不住拥住宋馈，和十多年前师父因为意外牺牲，他们在医院里见面的那一次一样，伏在对方的肩膀上泪如雨下。
他想，这就是上对他杀人放火，坏事做尽却不知悔改的惩罚。
他的愿望永远都不会实现。
他们不会再有来生的。
李泽如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
手中的黑猫man碧绿的眼睛微微闭合，毛绒绒的身体还残留着温度，呼吸却已经停止。
它选择在相依为命了二十年的主人身边，在梦中寿终正寝。
它感觉自己似乎又变回了还是奶猫的时候，跟在另一个主饶身边走远。
但马上它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将头抵在它逐渐失去温度的的身体上有泪流满面的人。
想告诉他，这一生它很幸福，它希望他也可以幸福。
他们终究可以在尽头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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