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把村子洗得清亮。清晨刚放晴,村口的老槐树下就热闹起来——村里要办“老物件市集”,把家家户户压箱底的老物件都摆出来,让娃娃们看看祖辈的日子。
宋悦抱着她的本子,跑得比谁都快,辫子上还别着去年从芦苇荡摘的芦花,穗子软乎乎的。
“师兄!大师!你们看!”她指着槐树下的石磨,石磨被擦得锃亮,磨眼里插着束野菊花,“王大叔,昨特意把石磨底座又垫高了,还在旁边立了块木牌,写着‘太奶奶的石磨’。”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石磨旁围满了娃娃,其中就有王家村那个梳冲辫的娃,正学着当年的样子,伸手推磨盘,嘴里喊着“婆婆,面面”。
他奶奶站在旁边,给娃娃们讲太奶奶推磨养活一家六口的故事,阳光落在磨盘的裂纹上,那道像“戴头巾婆婆”的印子,看着格外暖。
大师背着竹筐,里面装着给老物件上油的桐油和细布,笑着:“老物件聚在一起,才像个团圆的样子。走,去看看其他的。”
市集的另一边,老刘家的老油灯摆在红布桌上,琉璃灯罩擦得透亮,灯旁放着那只蓝布棉袄。
赵家的娃正趴在桌边,指着油灯喊“婆婆,亮”,他奶奶拿着针线,在油灯旁缝鞋底,动作慢悠悠的,跟灯影里的“人影”渐渐重合。
宋悦凑过去,看见油灯旁的木牌写着:“太奶奶的油灯,缝过棉袄,暖过岁月。”
再往前走,是陈家的旧摇篮。檀木栏杆上缠着新织的红绸带,丫头正躺在里面,她娘轻轻晃着,嘴里哼着当年太奶奶哄娃的调子。
旁边的木牌上,是陈家媳妇写的字:“摇篮摇过三代人,太奶奶的手,还在木头上。”
最热闹的是周大爷的铜镜摊位。铜镜被摆在铺着蓝布的桌上,旁边放着那把断齿的桃木梳。
石头正拿着梳子,给旁边的姑娘梳“包包头”,周大爷则给围过来的娃娃们讲太奶奶对着铜镜梳发髻的故事,手里还拿着块棉花,轻轻擦着镜面上的绿锈:“这锈不是脏,是太奶奶留在上面的影子。”
宋悦的本子记得飞快,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混着市集的热闹声,像支轻快的歌。
我们走到谷场的旧谷风车旁时,丫丫正踮着脚摇把手,扇叶“哗啦哗啦”转,李婶在旁边帮她把稻穗放进漏斗,金黄的谷粒从出口淌出来,落在竹筛里,闪着光。
“太奶奶,谷粒要筛净,”丫丫仰着头跟我们,“这样磨的米才甜。”
风车旁的木牌上,是李婶写的字:“风车筛过一辈子谷,太奶奶的心思,都在谷粒里。”
走着走着,我们来到河边的老水车旁。张大爷正带着几个年轻伙,给水车的轮轴上桐油,石头蹲在旁边,把葫芦里的水往轮辐上浇,嘴里喊着“爷爷,转”。
水车旁新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水车转了八十年,爷爷的力气,还在水流里。”
夕阳西下时,市集渐渐安静下来。娃娃们抱着从老物件旁捡的玩意儿——石磨旁的槐花瓣、油灯里的树籽、风车边的谷粒,三三两两地往家走。
大人们则开始收拾老物件,心地把它们搬回车上,准备明年再摆出来。
宋悦坐在老槐树下,把本子摊开,一页页翻给我们看:“你们看,从石磨到水车,每个老物件都有故事,每个故事里,都有个记挂着的人。”
本子的最后一页,是她刚写的话:“老物件不会话,却把思念给了娃娃听;亲人走了,却把日子藏进了木头里。风一吹,雨一落,我们就听见了,看见了——原来他们从来都没走远,就住在石磨的裂纹里,油灯的光晕里,水车的转动里,住在我们心里。”
大师看着远处的炊烟,轻声:“老物件会老,木头会朽,但记着的人在,日子就不会断。娃娃们看着这些老物件长大,就会把这些故事传下去,把心里的念想传下去。”
我想起这一路遇见的所有老物件——会“自转”的石磨、会“亮”的油灯、会“唱”的摇篮、会“笑”的铜镜、会“算”的算盘、会“转”的水车、会“筛”的谷风车……它们从来都不是“闹鬼”,是祖辈把爱和日子,一点点刻进了木头里、铜锈里、水流里,等着娃娃们用眼睛发现,用耳朵听见,用心里记着。
离开市集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老槐树下的石磨静静立着,河边的水车轻轻转着,谷场的风车偶尔传来“哗啦”一声,像在跟我们道别。
宋悦把本子抱在怀里,辫子上的芦花在月光下闪着白,她:“明年春,我们还要来,还要听老物件讲故事。”
我点点头,心里忽然明白,所谓的“大结局”,不是故事的结束,是思念的开始——老物件会一直在这里,娃娃们会长大,会带着这些故事,把祖辈的日子,继续过下去,把心里的温暖,继续传下去。
风穿过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所有老物件轻轻应和,像所有亲人悄悄地:“好好过,别忘啦。”(第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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