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荒原尽头,死寂如墨。
酆都方向的硝烟尚未散尽,仙冥大战的余波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荒原重归死寂,只余下满地更深、更狰狞的裂痕,以及空气中愈发粘稠的冥死之气。
萧闲扛着锈剑,一步三晃地走在最前。炼虚中期的气息圆融内敛,那层滑腻道韵彻底蛰伏,让他看起来…更像凡俗间惫懒的旅人。只是每一步落下,脚下躁动的骨粉便莫名温顺。
洛清漪跟在他身后半步,月白衣裙已沾满冥土的灰白,袖口那点油渍反倒不甚显眼了。她目光扫过前方惫懒的背影,琉璃般的眸子里映着复杂微光。
慕容尘拖着断裂的重剑,每一步都踏得沉重。龙象罡气在体内奔涌,却难以驱散那股附骨之蛆般的冥死侵蚀。徐凌雪黑袍下的煞气与死气纠缠,蚀心残锋低鸣不止。桑红袖脸色苍白,新绘的星图光芒黯淡。
“臭咸鱼…”秦夭夭有气无力地拽着萧闲的衣角,“还要走多久…我饿…”
萧闲脚步未停,鼻子却微微动了动。他转向荒原一侧那片更加幽暗、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扭曲石林。“嗯…有味儿…”他嘟囔着,晃悠过去。
石林深处,竟隐藏着一口不起眼的灰泉。泉眼不过碗口大,泉水粘稠如墨,不断冒着阴寒刺骨的气泡。泉边,稀疏地生长着几株通体漆黑、叶片却流转着暗紫纹路的…草?
“幽冥草?”桑红袖惊呼,“只生长于极阴死眼…蕴含精纯冥核…但…剧毒蚀魂!”
萧闲却已蹲下身,指尖缭绕着一缕极淡的灰白道韵,心翼翼地将几株幽冥草连根拔起。道韵过处,草叶上然的蚀魂死气如同遇到克星,温顺地内敛。
他随手将幽冥草丢给秦夭夭:“炖汤。”
秦夭夭手忙脚乱接住,指尖传来冰寒刺骨的死气,吓得她差点扔掉:“这…这能吃?”
“去煞…提鲜…”萧闲站起身,目光投向石林更深处,“…还差…主料。”
他循着那股莫名的“味儿”深入。众人紧随其后,越往里走,死气越重,光线几乎消失。慕容尘的重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徐凌雪煞气被压制到极限。
突然,萧闲停下脚步。
前方,是一处巨大的地穴入口。阴风呼啸而出,带着令人神魂战栗的尖啸!地穴深处,隐约可见两团燃烧的、如同型太阳般的…幽绿鬼火?
“冥核…守护兽…”桑红袖声音发颤,“至少…渡劫期!”
那守护兽似乎被惊动,地穴剧烈震动!一声沉闷的咆哮如同来自九幽,震得众人气血翻腾!一只覆盖着漆黑骨甲、利爪闪烁着撕裂幽光的巨爪,猛地探出地穴,抓向众人!
恐怖威压瞬间降临!远超之前的骨灵王和黄泉引渡使!
“退!”洛清漪厉喝,月华仙灵全力爆发,化作光盾挡在前方!
光盾瞬间布满裂痕!洛清漪嘴角溢血,脸色煞白!
慕容尘怒吼,断裂重剑爆发出最后金光劈向巨爪!却被骨甲轻易弹开!徐凌雪蚀心残锋煞气斩出,只在骨甲上留下浅痕!秦夭夭滑溜道韵根本近不了身!
巨爪无视所有攻击,带着碾碎一切的死亡气息,继续抓下!目标…直指萧闲!
就在这绝望之际——
萧闲看着那抓来的巨爪,又看了看地穴深处那两团幽绿鬼火。他眨了眨眼,似乎…觉得那鬼火…有点…亮?吵到他眼睛了?
他慢吞吞的…从怀里摸出个东西。
不是锈剑,不是咸鱼干。
而是一顶…灰扑颇、帽檐耷拉着的…破旧睡帽?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极其自然地把睡帽…戴在了头上,还往下拉了拉,正好遮住眼睛。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睡前准备。
就在睡帽戴好的瞬间——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凝练到极致的、带着强烈“拒绝打扰”意志的滑腻道韵,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这一次,不再是无形力场,而是隐约凝聚成一件…巨大无比的、半透明的、灰扑颇…睡袍虚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巨爪狠狠抓在睡袍虚影上!
滋溜——!
一声夸张到极致的、滑腻到令人头皮炸裂的摩擦声响起!
那足以撕碎渡劫期修士的恐怖巨爪,如同抓上了涂满亿万年咸鱼油、并且自带强力排斥效果的超级滑溜护罩!
轨迹…发生了惊动地的…偏转!
巨爪擦着睡袍虚影,带着它全部的、毁灭地的力量…狠狠的…一爪子…挠在了它自己的…地穴老家上?
轰隆隆隆隆——!
地穴崩塌!巨石乱飞!烟尘冲!
地穴深处,那冥核守护兽发出一声惊动地、充满了极致痛苦、懵逼和愤怒的咆哮!它…被自己全力一爪…掏了老家?
两只巨大的幽绿鬼火疯狂闪烁,然后…猛地熄灭了一只?显然是遭受了重创!
残余的咆哮声充满了荒谬和恐惧,然后…地穴深处传来疯狂刨地的声音…那守护兽…竟吓得缩回地底最深处…不敢出来了?
崩塌的地穴入口,只剩下一片狼藉。以及…几块闪烁着精纯幽光的、拳头大的…冥核结晶?似乎是刚才被那巨爪误刨出来的…
睡袍虚影悄然消散。萧闲拉了拉帽檐,露出眼睛,瞥了瞥那几块冥核结晶。他慢悠悠走过去,捡起来,掂拎。
“嗯…够硬…”他随手丢给目瞪口呆的秦夭夭,“…煲汤…耐炖。”
然后,他打了个哈欠,扛着锈剑,转身往石林外走。
“累了…回去…睡觉。”
众人石化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崩塌的地穴和那几块足以让冥界大能疯狂的冥核结晶…
慕容尘手里的断剑“哐当”掉地。
徐凌雪煞气紊乱。
云澜强行控制手中道剑。
桑红袖星图残片滑落。
秦夭夭捧着冥核结晶,手抖得像筛糠。
洛清漪缓缓擦去嘴角血迹,看着萧闲头上那顶破旧睡帽,清冷的眸子剧烈波动,最终化为一片深深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她终于彻底明白。
这条咸鱼的“滑”…
已经…是一种…道境。
一种…无视境界、无视逻辑、无视地法则的…
终极惫懒。
她默默抬步,跟上那个戴着睡帽的背影。
月白衣裙拂过冥核碎屑,沾染上更深的幽暗。
却依旧…跟得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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