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充满了无尽的讽刺和自嘲：“哈哈哈哈……结果呢？我真是个大的笑话！大的蠢货！原来你身上的毒，根本就不是什么顾家的仇人下的！是郭敏！是你那个好妹妹、好情人给你下的！就因为你‘背叛’了她！你和她之间那点肮脏扭曲的恩怨情仇，害得我顾家满门抄斩！而我……我居然还在为仇人愧疚！为仇人寻找解药！我……”
顾诚激动得几乎站立不稳，被一旁的罗君及时扶住。
他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郭阳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郭敏！她罪该万死！她制造尸瘟，祸害苍生，死一万次都不够！可你呢？！你到死都在护着她！刑场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你竟然还敢劫走她！你真是死性不改！你跟她一样，骨子里都流着自私冷酷的血！”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声音如同诅咒：“你现在来这里，是想干什么？想带走你的女儿？郭双儿……呵呵，好名字！她是郭敏的女儿，也是你郭阳的女儿，对吧？那个被你抛弃、被郭敏当成工具养大的可怜虫！她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吧？她敬之畏之、让她愧疚到想死的‘师父’，其实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一个灭绝人性、亲手将她推入地狱的恶魔母亲！”
顾诚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郭阳的心上，也穿透了那扇厚重的门板，清晰地传入房中！
门内，蜷缩在黑暗中的郭双儿，早已停止了无声的啜泣。
她全身僵硬，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顾诚那字字泣血的控诉，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刺穿了她封闭的感官，狠狠扎进她的脑海！
师父……是母亲？
郭敏……是我的……娘？
顾家灭门……因为父亲郭阳和母亲郭敏的恩怨？
父亲……抛弃了我们？
又劫走了母亲？
而我……我是他们罪恶结合生下的孽种？
这些信息瞬间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彻底撕得粉碎！
她一直以为的痛苦根源——师门制造的尸瘟、师姐的冷酷、师父的疯狂——此刻突然被赋予了更加恐怖、更加无法承受的含义！
那不仅仅是师门的罪孽，那是她血脉源头的原罪！
是她亲生父母联手，或间接造成的无边杀孽！
“不……不是的……不可能……”一声微弱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从门内传出，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
那扇紧闭了数日、隔绝了所有光明的房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撞开！
郭双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得如同金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体因为极度的虚弱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摇摇欲坠。
她那双曾经清澈、后来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瞳孔剧烈地收缩着，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混乱、痛苦和崩溃！
她的目光如同利箭，先是死死钉在郭阳脸上——那张刚毅的、写满痛苦和愧疚的、属于她父亲的脸。
然后，她又猛地转向顾诚——那个满眼仇恨、指证着她父母滔罪行的少年。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宋知婳平静的脸上，仿佛在寻求一个否认，一个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噩梦的答案。
“他……他的是真的？”郭双儿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身体抖得厉害，“师父……郭敏……她……她是我娘？你……你是我爹？顾家……顾家一百多口……还有这瘟尸……都是……都是……”
她不下去了，巨大的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咙，眼前阵阵发黑。
郭阳看着女儿崩溃的样子，心如刀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喉结剧烈滚动着，却发不出一个辩解的音节。
事实如山，他无可辩驳。
顾诚则死死盯着郭双儿，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恨意。
他恨郭敏，也恨郭阳，连带恨着流着他们血脉的郭双儿。
可看着眼前这个同样被命运玩弄、痛苦到几乎碎裂的少女，那份恨意又变得有些模糊。
宋知婳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回答了郭双儿的问题，也彻底击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是。也不完全是。”
“郭敏是你的生母。郭阳是你的生父。”
“顾家一百多人口，因郭敏对郭阳的恨意再加上其它原因而灭门。此次尸瘟浩劫，源头在郭敏之手，证据确凿。”
“郭阳于刑场劫走郭敏，亦为事实。”
一个“是”，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郭双儿的心上！
她身体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
“双儿！”郭阳惊呼一声，抢步上前想要扶住她。
然而，比罗君更快的，是顾诚！
仇恨彻底压倒了那一丝怜悯！
他看到郭双儿倒下，眼中瞬间爆发出决绝的杀意！
他猛地拔出了腰间一直暗藏的、淬着幽蓝寒光的匕首！
那是他准备多时，用来手刃仇敌的武器！
“父债女偿！郭阳！郭敏造的孽，就用你女儿的血来祭奠我顾家枉死的冤魂吧！”
顾诚无视凉下的郭双儿，眼中只有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郭阳！
他身形暴起，淬毒的匕首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刺郭双儿身侧、因女儿倒下而心神剧震、空门大开的郭阳心口！
这一下变故快如电光火石！
“诚！不可！”郭阳骇然失色！
孟时宴长剑瞬间出鞘半寸！
元兮袖中手指微动！
宋夕阳更是惊得拔出了短刀！
看着那直刺心口的毒刃，看着近在咫尺、女儿倒下的身影，眼中瞬间闪过万般情绪——有对死亡的漠然，有对顾诚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保护女儿的、撕心裂肺的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毒匕即将刺入郭阳胸膛的瞬间——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
一枚细的、闪着银光的飞针，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顾诚手中匕首的刃尖！
那力道不大，却瞬间将匕首刺击的轨迹打偏了寸许！
淬毒的刃锋擦着郭阳的衣襟掠过，带起一道细微的裂口！
掷出飞针的，是宋知婳。
她依旧站在原地，提着那盏灯笼，仿佛只是随手弹了一下指甲。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看顾诚和郭阳，而是落在凉在地上、已然昏迷过去的郭双儿身上。
“够了。”宋知婳的声音，瞬间浇熄了场中几乎爆炸的杀意，“顾家的血仇，自有国法昭彰。把他交给周雨，朝廷会还顾家一个清白。”
“把她抬进去。”她是对罗君和宋夕阳的，目光终于转向脸色铁青、因全力一击被阻而气血翻腾的顾诚，以及面如死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郭阳，眼神冰冷而深邃。
“该算的账，一笔，都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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