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
在回宿舍的路上，刘劲睿拐进了一家24时药店。
玻璃橱窗映出他高大的身影：六条手臂裹在湿漉漉的工装服里，像一只疲惫的狗。
“老板，退烧药，消炎药，再要瓶维生素。”他用两只人类的手把钱推过柜台，另外四条手臂不自然地蜷缩着，生怕吓到值班的老医师。
老医师推了推老花镜，慢吞吞地找零：“伙子，你朋友病得很重嘛？”
刘劲睿盯着药盒上“一日三次”的字，眼前浮现许蜡黄的脸：“嗯，烧了好几。”
“那最好得加盒营养剂了。”老医师从柜台底下摸出个铁罐，“还有这个，蛋白粉，补充能量的......送你吧。这样的困难时刻，咱们这帮贫民，得互相关照才是啊。”
罐子很旧了，标签褪色得看不清字迹。
刘劲睿用第三对手臂接过，金属指尖在罐身刮出几道白痕。
（明给许炖点肉汤......）
工人宿舍静得出奇。
刘劲睿轻手轻脚推开门，药袋挂在左前臂上，右臂摸向墙边的电灯开关。
“啪。”
昏黄的灯光下，许侧卧在床上，姿势像睡着了。
但刘劲睿瞬间捕捉到了异常：被子下没有呼吸的起伏，嘴唇泛着青紫。
“喂。”他撞翻凳子扑过去，人类的手掌拍打许的脸颊，“醒醒！药买来了！”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脏。
许的右手垂在床边，指间夹着张从工地日报撕下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睿哥，你一定能当大人物。】
纸条背面还粘着半张泛黄的剪报：三年前全国拳击锦标赛，冠军刘劲睿高举奖杯的照片。
刘劲睿的六条手臂僵在半空。
他想起第一次见许时，那孩子正偷工地的废铁换钱，被保安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松手。
想起自己分他半碗泡面，他像条狗似的边吃边哭；想起昨晚许烧得胡话，还在嘟囔“等睿哥成名了，我当经纪人......”
“操！”
冠军重拳砸穿床板，木屑飞溅。
第二拳轰向墙壁，水泥块簌簌掉落。
第三拳、第四拳......直到六条手臂的血全都从关节处渗出，他才像截断线的木偶般跪倒在地。
“你他妈......不是好过两上工......”
铁床在重击下扭曲变形，许的遗体滑落下来。
刘劲睿跪倒在地，六条手臂抱住脑袋，指缝间漏出野兽般的呜咽。
去年这个时候，他高举金腰带，把徒弟们抛向空中，镁光灯下连汗水都发亮。
“要当Z市最牛逼的拳王！”黎桐当时骑在他脖子上大喊。
而现在，他连个孩子的命都留不住。
雨水从铁皮屋顶的裂缝漏下来，滴在许渐渐僵硬的脸上，像某种荒诞的洗礼。
刘劲睿用自己原本的手指去擦，却越擦越花。
（我来这座城市是为了什么？）
当初，自己以为能靠拳头打出一片。
现在他有了六条手臂，却连个发着高烧的孩子都留不住。
这片塌了。
拖着六条沉重的手臂，他“轰”的一拳砸碎了宿舍的门，接着踉跄地走出去。
夜色如针，刺在刘劲睿发烫的皮肤上。
冠军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他听到不远处酒瓶叮叮当当的响声，才略微回过神来，认出眼前是家饭馆。
刘劲睿推开眼前的大门，门上招牌显着【老枪大排档】五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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