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深秋，重庆的雾比往年更浓。于学忠接过管家福伯递来的烫金请柬时，鎏金字体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孔部长恭请于将军莅临孔园晚宴\"。
\"老爷，要去吗？\"福伯忧心忡忡地擦拭着老花镜，\"最近城里风声紧。\"
于学忠摩挲着请柬边缘的暗纹：\"连孔财神都出面了，这场鸿门宴，不去反倒落人口实。\"窗外，暮色中的南山轮廓模糊，像伏卧的巨兽。
孔园门前的石狮被探照灯照得惨白。于学忠刚下车，就听见熟悉的山西口音：\"孝侯兄！多年不见啊！\"孔祥熙穿着考究的燕尾服，胸前的怀表金链随着笑声颤动。
宴会厅里，水晶吊灯将人影拉长投在柚木地板上。于学忠注意到角落里的陈诚正与戴笠低声交谈，而军政部几位要员围着美国武官谈笑风生。
\"尝尝这汾酒，\"孔祥熙亲自斟酒，\"三十年陈酿，专程从山西运来的。\"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映出于学忠微微蹙起的眉头。
第三道菜上桌时，话题转向了山东局势。财政司王司长突然问道：\"听于将军旧部在鲁南又打了胜仗？真是虎狼之师啊！\"
餐叉在瓷盘上划出刺耳声响。于学忠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王司长消息灵通。不过我那帮老兄弟现在吃的是军政部的粮饷，该算中央军的战绩。\"
戴笠轻笑插话：\"于将军谦虚了。您在山东时，连日军都称您为'沂蒙之虎'呢。\"他转动酒杯，\"不知道现在这只老虎，还认不认得旧主？\"
甜点未撤，孔祥熙就拉着于学忠进了二楼书房。红木书架上摆着未拆封的英文原版书，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
\"孝侯啊，\"孔祥熙突然换了副面孔，\"你可知最近国库空虚到什么地步？\"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叠文件，\"这是山东境内三处金矿的勘探报告。\"
于学忠接过文件，发现每页都盖着\"绝密\"印章。照片上熟悉的沂蒙山让他手指微颤——这正是他当年建立根据地的核心区域。
\"只要你能服旧部配合开采，\"孔祥熙凑近低语，\"利润三七分账。\"他肥厚的手掌按在于学忠手背上，\"当然，你个人另有两成干股。\"
窗外雷声轰鸣，雨点突然砸在玻璃上。于学忠缓缓抽回手：\"孔部长，我那帮兄弟打游击还行，开矿怕是...\"
\"明人不暗话！\"孔祥熙突然沉下脸，\"你以为陈辞修提议的整编方案真是为了抗日？\"他拉开窗帘，雨幕中隐约可见南山上的防空炮阵地，\"有些事，识时务者为俊杰。\"
离开孔园时已近午夜。于学忠的轿车刚拐过民生路口，前方突然冲出一辆卡车横挡去路。王勇急打方向盘的瞬间，三声枪响穿透雨幕击中轮胎。
\"趴下！\"于学忠将李振唐按倒在座位下，自己拔枪击碎车窗玻璃。街角闪过戴鸭舌帽的身影，第二波子弹打在车门上火星四溅。
远处传来警哨声，袭击者迅速消失在巷弄郑王勇捂着流血的胳膊冷笑：\"演得真像，枪口都抬高三寸。\"
回到寓所，于学忠从西装内袋取出孔祥熙悄悄塞给他的纸条。昏黄台灯下，泛着油墨味的便签纸上只有寥寥数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黄金十吨已备。\"
他划亮火柴将纸条焚毁，跳动的火光中浮现出鲁中山区那些面黄肌瘦却仍坚持抗日的乡亲面孔。灰烬落入烟缸时，远处传来宵禁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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