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完信息，再次把注意力拉回房间，眼前的景象把我吓得赶紧把门关上，整个房间像是刚被龙卷风袭击过的便利店。
可乐瓶盖东倒西歪，火腿肠包装袋被撕得粉碎，连我藏在鞋盒里的半包方便面都被翻了出来。
三十六强和大黑找来的这群兄弟完全是饿死鬼投胎！
袋鼠气鼓鼓地趴在我的枕头上（虽然我明令禁止它们上床，但显然这位澳洲朋友对\"禁令\"的理解很灵活），翅膀上的骷髅纹身都皱巴巴的：\"主子！您得管管！我那群澳洲来的亲戚，压根不像我这么绅士！他们就是土匪，他们就是黑社会！你看看，把我们的存粮全扫荡光了！\"
我踢开一个空薯片袋：\"三十六强呢？你怎么不管管？不是好只让它们在客厅活动吗？\"
\"这儿呢主子！\"
三十六强从我的拖鞋里钻出来，触角上还沾着可疑的棕色物质，
\"我们严格遵循了您的要求，没上床！虽然袋鼠那个白痴...\"
\"放屁！\"
袋鼠一个滑翔俯冲撞在三十六强身上，
\"老子是趴在枕头'旁边'！\"
大黑慢悠悠地从泡面桶里探出头：\"主子，您走之后发生了规模粮食争夺战。现在确认战果：美洲大蠊吃掉火腿肠十二克，澳洲大蠊消灭方便面三十克，我方损失惨重...\"
我揉了揉太阳穴：\"行了行了，告诉你们个好消息，那个婴儿救活了！\"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几只蟑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东方蜚蠊慢悠悠地开口：\"善哉。然生死有命，富贵在...\"
\"停！人话！\"
\"就是活着挺好，死了拉倒。\"
大黑精准翻译。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们就这反应？那可是条人命！\"
三十六强搓了搓前肢：\"主子，不是我们冷血。您看啊，我们平均寿命就一年多，运气好的呢，可以活个两年多。要是每死个同类都伤心，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它抖了抖触角，\"在您眼里，我跟花花感情好，白了，纯粹是因为跟着您的那一，一起发现了一坨新鲜的狗屎...\"
\"停！细节不必分享！\"
我赶紧打断。
袋鼠用前肢梳了梳翅膀：\"要我啊，活着就三件事，吃、躲人类、繁殖。您的那个婴儿，救活了能给我分口吃的吗？\"
东方蜚蠊又开始摇头晃脑：\"《庄子》有云，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翻译一下？\"
我嘴角抽搐。
\"它的意思是，\"
大黑往嘴里塞了片洋葱，
\"您救饶时候挺帅的，但现在能先给我们再找点吃的吗？\"
我瘫在椅子上，觉得刚才在医院的那股热血劲儿像个笑话。
这群混蛋用最朴实的蟑生哲学，把我那点英雄主义浇得透心凉。
\"所以...你们觉得我今晚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我看着三十六强正为了最后一片薯片渣和大黑打得有来有往。
它们的外壳在台灯下泛着油光，六条腿灵活地移动着，仿佛在跳某种奇怪的踢踏舞。
多么奇妙的生物啊，能在我家厨房存活三代，却对\"拯救生命\"这个概念毫无共鸣。
\"主子，您散发出的忧郁气息快把可乐都熏苦了。\"
程序员用触角碰了碰我的手指。
我没搭理它，思绪却越飘越远。
人类总把自己当成地球的主宰，可在这群东西眼里，我们不过是会移动的\"食物投放机\"和\"致命拖鞋操控者\"。
多么讽刺，我今晚指挥数千只蟑螂救了个人类婴儿，可被救的婴儿长大后，大概率会用杀虫剂对付它们的同类。
\"主，主子，您又在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吧？\"
七十八强慢慢挪到我手背上，
\"您这表情，跟发现泡面里没有调...调料包似的。\"
\"我在想...\"
我盯着它黑豆似的复眼，
\"如果哪你看见同伴被踩死，会难过吗？\"
\"大...大概会啊，难...难过得少吃半片洋矗\"
七十八强的触角晃了晃，
\"不过主子，我们蟑螂的悲伤保...保质期很短，大概跟您冰箱里的酸奶差不多。\"
这一刻，某种奇妙的顿悟击中了我，生命本就没有高低贵贱，只有不同的生存策略。
我救那个婴儿是出于人性，它们漠不关心是出于虫性，谁又比谁更高明呢？
三十六强爬到我手背上：\"主子，您踩死我们的时候会思考意义吗？\"
\"这不一样...\"
\"主子，一样的。\"
八十八强停止了就餐，
\"在人类眼里我们是害虫，在那个婴儿眼里您可能就是救世主。视角问题啦~\"
东方蜚蠊不知何时爬到了我的水杯边缘（再次违反禁令），触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主子可知？蟑螂存活三亿年，见证过无数物种的悲欢离合。最终记住我们的，只有化石上的几道痕迹...\"
\"重点！\"
\"重点就是——\"
它一个信仰之跃跳进我的可乐罐，
\"您冰箱里还有半根火腿肠！\"
我望着这群没心没肺的东西，是啊，在进化长河里，它们的种族存活了三亿年，而人类引以为傲的文明不过弹指一瞬。
也许真正的智慧不是多愁善感，而是像它们这样，该吃吃，该躲躲，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是啊，在它们简单直白的生存法则面前，我那点自我感动显得多么矫情。
能听懂虫语又怎样？会指挥蟑螂大军又如何？明太阳升起时，我还不是得起床，拉屎，吃东西，它们还不是得躲着拖鞋求生。
\"主子？\"
大黑用触角戳戳我的手指，
\"您现在的表情，就像发现泡面里最后一块牛肉是包装纸...\"
我叹了口气：\"你们知道吗？刚才回来的路上，我还在幻想自己能不能成为什么超级英雄，专门拯救濒危的生命...\"
几只蟑螂齐刷刷用前肢捂住并不存在的耳朵。
\"主子，别别别！\"
三十六强痛苦地扭动，
\"主子您这话酸得我外壳都要软了！\"
袋鼠直接开始用翅膀摩擦出噪音：\"啦啦啦听不见~\"
最后还是东方蜚蠊总结陈词：\"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主子您今晚救了人，明照样得交房租...\"
我一把抓起拖鞋（吓得它们四散奔逃），却忍不住又笑出声。
是啊，我没有英雄披风，有的只是一屋子吃货蟑螂和银行卡里为数还不多的存款。
但至少今晚，有个婴儿因为我，准确是因为我指挥的蟑螂大军，活下来了。
这就够了。
\"行了别躲了，\"
我放下拖鞋，
\"最后一包辣条，谁要？\"
数只黑影以突破物理极限的速度冲向我手中的包装袋。
在激烈的抢夺声中，我悄悄把手机里刚搜的\"如何成立蟑螂救援队\"网页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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