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边边找了个空桌坐下，正好在君怀瑾对面，君怀瑾也不急着走，稳稳当当坐着，侧过脸看着窗外，却竖起了耳朵。
被称作赵兄的赵浩落座时瞥了君怀瑾一眼，不是饭点，大堂里没几个人，君怀瑾一袭白衣坐在那儿分外扎眼。
周城靠近边关，来往多行商和外族人，长得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偏就没有这嫩葱似的公子。
感觉一掐都能出水，一看就是什么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吧？
赵浩没多想，在君怀瑾对面坐下，和几个兄弟讲起自己得李寡妇青眼的过程。
“那满庭原本是折袖楼伺候折湘义女的厮，也不知道怎么就被那李寡妇看上了，直接出了一大笔银子要给他赎身。”
其中一大腹便便的男子边摸肚子边摇蒲扇，笑里带着几分揶揄之色。
赵浩挑眉：“哦？这我倒是不知，我托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出那满庭的长相，按着画像找了许久才找了个差不多的。”
“如何？好看吗？”
“自然好看！别李寡妇，谁见了都得生出几分心思。”
跑堂的伙计给他们上了菜，赵浩用手拈起一粒花生米就扔进了嘴里。
听他的话，别那一桌的几个，连君怀瑾都好奇，疾雪楼虽然是她的势力，但她没事也不会去看属下的画像，顶多记得几位堂主。
她垂下眸子若有所思，从他们话中能听出来那李绣芳是个极为好色的，手里捏着周城的经济命脉。
满庭不会擅自行动，既然他混入了李绣芳府中，就明她有问题。
赵浩还在滔滔不绝的：“我把那倌送去，李寡妇高心不行，当场就定下了我的香料，全城的铺子都卖，以后可是不愁钱了。”
几人纷纷面露羡慕，“真好啊，早知道我也去寻一个了，不过这满庭既然这么讨她欢心，怎么就死了？”
“那谁知道？问李寡妇去吧。”
话音落下，几人忽然暧昧的笑了起来。
君怀瑾蹙了蹙眉，不过片刻又舒展开了，她把茶盏轻轻磕在桌子上，朗润的声音如清风过境，瞬间驱散了一室喧闹，“既然有这等赚钱的法子，几位仁兄能否带在下一个？”
言罢，对面那桌的人都愣住了。
赵浩正对着她，诧异的扬了扬眉：“你？”
君怀瑾含笑站了起来：“对，我。”
她走到几人身边，稍显腼腆的问：“我这样的，那位李夫人，能看上吗？”
“嚯——”
几个男人齐刷刷转头看了过来，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
君怀瑾也不恼，任由他们看。
赵浩不解：“你不是闹着玩吧？你知道李寡妇是谁吗？你知道我们的是什么意思吗？”
君怀瑾颔首，随即眼角眉梢泛上愁色：“几位仁兄看我穿的还不错，怕是以为我家境富裕吧？”
赵浩眯眼，“难道不是？”
“那是曾经了，这衣裳都是旧的，当年我家里是做官的，主家在明都做大官，风光了一阵，可惜犯了事被连根拔起，我大哥被牵连，砍了脑袋，圣上仁慈，没迁怒我家其他人，可我娘郁郁而终，我爹带着我一路逃出明都，半道也病死了……”
着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方帕子在眼角按了按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美人垂泪最是动人，哪怕君怀瑾现在扮做男子，这张脸和她原本的容貌相去甚远，但也算是中上，做出如此柔弱姿态，倒也赏心悦目。
赵浩瞧着起了几分心思，这不比那满庭美？
若是真的给李绣芳送去，那自己日后在周城都可以横着走了。
不过她的背景还是得弄清楚。
赵浩轻咳一声，套起了近乎，他一把拉过君怀瑾的胳膊，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老弟啊，不知怎么称呼？”
君怀瑾哽咽着叹息一声，装的比真的都真：“大哥，我在家里行二，你叫我陶二就行了。”
“行，陶儿啊。”
赵浩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不是大哥，这事儿真没你想的那么好，你是惦记李寡妇的钱是吧？”
君怀瑾身子一僵，桃儿？我还梨呢。
她低下头，轻声：“我家道中落，来到这儿人生地不熟，又手无缚鸡之力，日后可怎么办？剩下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够，我……我也是没法子了。”
赵浩迟疑片刻，眉头缓缓松开，像这样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人被逼到一定程度，什么都能做。
只是没想到，这官宦家出来的公子竟然也这么没骨气？
君怀瑾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又加了把火：“要是我进了李夫饶门，肯定不会忘了赵大哥的。”
她抬起头看着赵浩，赵浩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抵不过钱的诱惑，妥协了。
“行，那你等着，我去和李寡妇，要是她同意，我就带你去见一面，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谢谢赵大哥，我就住在这家客栈，有消息你让人来送个信就成。”
“好，那就这么定了。”
赵浩笑着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君怀瑾唤来伙计，给几人添了酒，还替他们结了账，诚意十足，三言两语就把几人哄得团团转，拉着她恨不得当亲弟弟。
君怀瑾话套的差不多就起身上了楼，关上门写了封信，唤来给她牵马的二，把信给了他。
二收好也没多问，转身快步离开。
君怀瑾折身回到桌边，提笔在纸上随意勾画，“李绣芳……”
她神色冷淡，在这个名字上打了个叉。
……
折袖楼。
兰沉璧骂过怜香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榻边发呆，有人敲了敲门后直接进来了，他以为是送饭的，头也没回：“端下去，没胃口。”
“哼，你个死子，跟谁置气呢？摆着张臭脸。”
来人走到他身后，直接拧住他的耳朵。
“嘶——疼！”兰沉璧无奈的转过身来，“折湘妈妈，手下留情啊。”
折湘是折袖楼的主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周城有名的花魁，后来攒够钱给自己赎身，开了折袖楼，楼里的姑娘都叫她一声折湘妈妈。
兰沉璧亦然，但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另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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