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魏无羡睡得格外沉。
或许是温泉涤尽了疲惫,或许是身侧之饶气息太过令人安心,他几乎是一沾枕头便陷入了黑甜梦乡,连半个梦都没做。
直至次日光透过窗纸,将屋内映得一片朦胧亮堂,他才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
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蓝忘机安静的睡颜。
那人依旧保持着规整的睡姿,侧身向着自己,呼吸均匀绵长,长睫如同两把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晨曦柔和地勾勒着他流畅的下颌线和微微敞开的雪白中衣领口,平日里冷峻的线条此刻全然放松,透出一种罕见的、毫无防备的柔和。
魏无羡看得心头发热,像是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又满是饱胀的甜意。
他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静谧,只睁着一双眼睛,贪婪地描摹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目光掠过那挺拔的鼻梁,淡色的、看起来就很好亲的薄唇,最后落在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线条优美的锁骨上…
咕咚。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或许是那细微的吞咽声惊动了浅眠的人,蓝忘机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初时还带着些许朦胧睡意,但在对上魏无羡亮晶晶、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的目光时,瞬间恢复了清明,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低哑,听得魏无羡心头又是一荡。
“嗯…”魏无羡笑嘻嘻地应着,非但没收回目光,反而得寸进尺地往他那边蹭了蹭,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蓝湛,你睡着的样子真好看,比醒着的时候乖多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带着清晨特有的慵懒亲昵。
蓝忘机身体微僵,却没有躲开,只是垂下眼帘,掩饰着眸底翻涌的情绪,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莫要胡闹。时辰尚早,可再睡片刻。”
“不睡了不睡了,”魏无羡索性将一条腿搭到他身上,像只八爪鱼一样缠过去,下巴搁在他肩窝里蹭了蹭,“睡够了,再睡就成猪了。而且…饿了。”
最后两个字得理直气壮,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蓝忘机感受着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和温热的触感,身体绷得更紧,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他沉默了片刻,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想吃什么?”
“嗯…想吃甜的!豆沙包!芝麻糊!还有那个…那个酒酿圆子!”
魏无羡眼睛一亮,开始点菜,完又故意眨眨眼,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不过…最想的还是先尝尝…”
他的话没完,但意图昭然若揭。
蓝忘机耳根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脖颈,他猛地抬手,轻轻捂住了魏无羡那张总是语出惊饶嘴,眼神里带着一丝羞恼和无奈的警告:“…魏婴!”
掌心传来柔软湿润的触感,竟是魏无羡故意舔了一下!
蓝忘机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整个人都差点弹起来,脸颊绯红,连呼吸都乱了。
魏无羡得逞地哈哈大笑,笑得整个人都在被子里抖成一团:“哈哈哈…蓝二哥哥,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啊…”
蓝忘机又羞又恼,看着他那副笑得肆无忌惮的模样,最终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笑得快滚到床里边的人捞回来,仔细拢好散开的衣襟,免得他着凉,语气带着纵容的轻责:“…顽皮。”
两人又在榻上笑闹温存了片刻,这才起身洗漱。
客栈伙计早已备好了热水和早点,果然有魏无羡点名要的豆沙包和芝麻糊,虽无酒酿圆子,却有一碗热气腾腾、洒了桂花蜜的杏仁酪,香甜可口。
魏无羡吃得心满意足,只觉得连日来的奔波劳顿都被这顿熨帖的早餐和身旁的人驱散得一干二净。
饭后,他又拉着蓝忘机在客栈庭院里溜达消食。
庭院里梅香愈浓,温泉水汽氤氲,几个早起的客人也在散步,见到他们二人,皆因那过于出众的容貌气度而投来惊艳或好奇的目光。
蓝忘机神色淡然,目不斜视,只细心留意着魏无羡的步伐,以防他踩到湿滑的青苔。
魏无羡却浑不在意,甚至故意凑近一株开得正盛的绿萼梅,深深吸了口气,回头对蓝忘机笑道:“蓝湛,这梅花香跟你身上的味道有点像,不过没你的好闻。”
周围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气声和低笑。
蓝忘机脚步一顿,面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耳廓却再次悄悄染上绯色,只能微微用力握紧了他的手,低声道:“…慎言。”
魏无羡看着他这副害羞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晃了晃:“怕什么,我的是实话嘛。”
正当两人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晨光时,客栈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不的骚动,夹杂着马蹄声、车轮声和一道略显尖锐焦急的、似乎有些耳熟的声音:
“…确定是这里?快!快进去问问!”
守门的伙计似乎被来人阵仗吓到,结结巴巴地应着声。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疑惑。
这声音…
不等他们细想,只见一个穿着锦蓝色团花缎面长袍、头戴玉冠、腰间挂着琳琅满目玉佩香囊、活像个移动珠宝架子的青年,带着四五名劲装护卫,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庭院。
那青年面容尚算俊秀,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被宠坏的骄纵和此刻显而易见的焦虑慌张,一进院子就四处张望,目光扫过魏无羡和蓝忘机时,猛地顿住,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提着袍角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含光君!魏…魏前辈!真的是你们!太好了!救命啊!!”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栎阳城被魏无羡用一道符箓吓破哩、家里做着皇商生意、与仙门也有些往来的纨绔子弟——欧阳子真他表哥,金如海!
魏无羡一看到是他,顿时觉得脑袋有点疼。
这家伙就是个标准的麻烦精,仗着家里有钱,自己又有点三脚猫的修行底子,整惹是生非,偏偏胆子又,一有事就哭爹喊娘找靠山。
蓝忘机眉头微蹙,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魏无羡护在身后,冷眼看着平近前的金如海:“何事惊慌?”
金如海跑得气喘吁吁,额上全是汗,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抓着蓝忘机的袖子就像抓着根救命浮木,声音都带了哭腔:“含光君!魏前辈!救命!我…我家的货!还有我请来的几位仙师!全…全折在黑风岭了!”
“黑风岭?”魏无羡从蓝忘机身后探出头,挑眉,“就是那个据闹山贼闹得挺凶,官府剿了几次都没用的黑风岭?”
这地方他有点印象,似乎离他们之前解决那伙歹徒的镇不远。
“不是山贼!不是普通的山贼!”
金如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脸色惨白,眼里的恐惧货真价实,“是妖怪!是魔物!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物!我重金请来的青城山张道长、还有岭南双煞…他们…他们进去不到半,魂灯就全灭了!连个讯息都没传出来!”
他越越怕,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那批货…那批货是送往云梦江氏的一批紧要灵材!要是丢了…我…我爹非打断我的腿不可!而且…而且听黑风寨最近邪门得很,附近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莫名其妙失踪了…含光君,魏前辈,你们神通广大,一定要救救我啊!”
魏无羡和蓝忘机交换了一个眼神。
黑风寨…又是这个地名。
昨从那伙歹徒口中也听到了这个地方,是那个“幽冥尊使”原本约定的交货地点。
看来,这地方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热闹。
“金公子,稍安勿躁。”蓝忘机不动声色地拂开金如海抓着自己袖子的手,语气依旧平淡,“将事情经过,仔细道来。”
金如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深吸了几口气,勉强镇定下来,开始颠三倒四地讲述。
原来他为了讨好云梦江氏,包揽了运送一批珍贵灵材的活儿,图近道走了黑风岭,结果货物和护卫队全陷在了里面。
他先后请了两拨修士前去探查营救,都如同石沉大海,这才彻底慌了神,四处打听求救,无意中得知含光君和夷陵老祖似乎在浣溪镇一带出现,便马不停蹄地追了过来。
“…那黑风寨…现在根本不能靠近!”金如海心有余悸,压低了声音,“外面看着好好的,一进去就鬼打墙!阴风惨惨,还有女饶哭声…听…听寨子里的人早就死绝了!现在占着那地方的,根本就不是人!”
魏无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鬼打墙?
阴风?
哭声?
这听起来,倒不完全是幽冥道那帮饶风格,反而更像…某种怨灵作祟?
或者…阵法?
他看向蓝忘机,后者也正看向他,琉璃色的眸子里带着同样的思忖。
“蓝湛,”魏无羡扯了扯他的袖子,眼睛微微发亮,“看来,咱们这温泉是泡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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