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大夫确实是最近几才来的，之前从来没在这里看到过她。
这话，倒是有一些可信度。
周慕云自然也是想到了。
“都怪我太嘴硬了，我想和她道歉，当初的事都是我的错。”
周慕云有些愕然的看着她，她眼里的歉意没有一丝虚假，一看就是真情实意。
没想到她看起来这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对谁都是毫不在意的人，竟会当着一个陌生饶面出这样真情流露的话。
可是……
她母亲已经去世了。
望着她诚挚几乎是有些哀求的眼神，周慕云突然一阵语塞，竟是感觉话都堵在喉头，都不出来。
“你的那人，她是我母亲。”
周慕云完这话，就看到那大夫眼前猛然一亮，惊喜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难怪了，难怪她昨只是看到她的一个侧颜就觉得熟悉，以至于她晚上趁着周慕云睡觉的时候迫不及待去确认。
那女大夫连忙整理了一下垂在脸侧的碎发，还有使劲拉了一下衣摆，让自己看上去更体面。
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可能是太久没笑了，有些僵硬，显得不伦不类的。
“我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顾青阑，云，你可以叫我阑姨。”
她看着周慕云，虽然嘴角的笑容有些奇怪，但是声音十分柔和，眼神里是实打实的疼爱。
这一下，周慕云感受到她的善意，心里也是顿生好感，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是瞬间缩近了不少。
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惊喜与期待，周慕云几乎是于心不忍，但是还是要将那残酷的真相告知她：
“阑姨，实不相瞒，我母亲已经去世将近六年了。”
什么？！
去世？
怎么可能？
顾青阑感觉像是有人闷头一棒，敲的她耳朵嗡呜响，可是脑海里却不断回响着周慕云的声音，她死了，已经死了。
她像发了疯一般，用力扯着头发，向来淡漠的脸上一片狰狞痛苦，眼眶都一片通红。
周慕云和林娘子赶紧上前，制止了她的动作。
周慕云看到了她眼里逐渐积蓄的泪水，却像是是倔强的雨水，始终没有掉落。
周慕云心里也不自觉染上难过之意，其实她也能理解，本以为是故人重逢，却是突闻噩耗，人永隔。
“我不信，我不信。”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这让她怎么相信，虽然她们已经分别了那么多年，可是王念云的音容笑貌经常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过，她要一直等着她。
就是这点在寻常人看起来很可笑的荒谬的虚妄，支撑着她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在每一个被关在府里见不了外饶日子，在背诵如山一般堆积而起的医书的夜晚。
她无数次想放弃，只是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鼓励着她。
赶快变强，强大到可以接管整个大家族，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束缚她。
到那时候，她就可以去找她，再也没有人会三道四。
可是现在她做到了，可她呢，她又去了哪里。
遵守诺言的从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罢了。
次日一大早，一辆马车在林间疾驰着，飞速往山上赶去。
越往上面走，越显得人烟稀少，越是感到从心里升起的一股荒凉之意。
眼看着目的地就快要到了，顾青阑双手越来越用力，衣摆都被她抓出了明显的褶皱。下唇几乎被咬出血迹。
看着她这副样子，周慕云长长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有出口。
她知道，现在什么都是徒劳又苍白的。
到了目的地，顾青阑却在心里生出一股懦弱感，她不敢下去了，她怕看到足以让她溃不成军的东西。
若是没有看到，她或许还能再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她还活着，只是再也见不到而已。
只是掩耳盗铃没什么用，一切残酷的真相都要自己去面对。
在看到那个的坟包时，她失神了一瞬，随即如同行尸走肉般走了过去。
其间，她没注意脚下，被拌倒了，手臂被荆棘剐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但是她却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看都不看一眼，就连神色都没有什么波动。
周慕云见状，有些担心她，因为她此时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她想要上前扶起她，可是她却挣开了周慕云的手，踉踉跄跄往前走，脸上的表情又哭又笑，几乎称得上是有些扭曲了。
可是她眼里却隐藏着巨大的悲哀。
周慕云不话，就这样静静站在她身边，陪着她走完这一段虽然短，但是对于她来却无比漫长的道路
终于她走到了坟墓面前，那坟墓是万老二为周老三夫妻二人所修，虽简陋，但是已经是他倾尽所有才建成的。
虽然周边杂草丛生，荒无人烟。
但是坟墓确是干干净净的，几乎没有什么杂草，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祭拜。
坟前还摆着一束洁白的花，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纯洁的，花瓣随风而动。
看清了墓碑上的字，顾青阑陡然失了所有力气，她一下子跪倒在墓碑面前，双膝磕在石板上。
她用手指轻抚着墓碑上的刻字，用手感受着每一丝纹路，动作轻柔，像是怕打扰了长眠于世的人。
可是突然，她的面上又带了凶狠的神色，她狠狠盯着墓碑上的字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仿佛里面不是她的挚友而是仇人，仿佛之前那个动作轻柔地像风一样的人不是她。
此刻的她，褪去了原本贵气高傲的外衣，仿佛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人。
等她骂累了，她就这样气喘吁吁地靠在冰冷的墓碑上，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浸染了名字的纹路。
她再也忍不住了，像是一个孩子般，嚎啕大哭，没有一点形象可言，就这样，像是受了大的委屈，留下了再也无法磨灭的创伤。
她单薄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十分无助又可怜。
旷远的地间，世界之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但是那个会听着她诉自己想要遨游地的不切实际幻想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一刻，她已然失去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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